“别引导我。”黎翡道,“我要是想看的话,早就挖出来了,用不着你来建议。”
无念道:“那他呢?”
黎翡目光一闪,盯着他的脸。
“在提到他的时候,你好像变得更兴奋一点。”他说,“九如,如果把他只当成我的转世,在他身上讨回这份债,你应该会觉得很高兴……嗯。”
他的声音被一丝卡在喉咙里的闷哼打断。无念低头看去,见到黎翡魔化的尖锐指甲刺进胸口里,在肌肤上割出一道鲜红的血迹,血珠一点点冒出来,沾上她的指尖、他的衣衫。
黎翡眉峰不动,她的黛眉长而凌厉,在她冷寂没有表情的时候,就让黎九如看起来冰冷而残酷。
无念看着她的手指。
尖锐的指甲没有□□,而是在血肉当中,就在这层薄薄的皮肉里。她无限地贴近他活泼乱跳的心脏,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掰断他的肋骨、掏干他的胸膛,但黎翡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她只是将这种痛置于夹缝之间,既不会平息,也不会酣畅彻骨。
就像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一样,全都保存在一个煎熬的夹缝里。
无念的额角出了点冷汗,但他看着黎翡近在咫尺的脸和神情,目光迟迟都没有移开,等到血迹洇透他的白衣,才说:“刻你的名字吧。”
黎翡问:“是你的要求?”
“是恳求。”他说。
黎翡勾了一下唇角,但笑意却没有出现在眼睛里。她挪动着手指,在他光洁的心口上留下伤疤,在第二笔出现时,无念就知道她没有听自己的。
他喟叹一声,看着她将正对心脏的那块肌肤糟蹋得满是伤痕,她完全没有控制自己去写什么、也没有任何作画一般的逻辑,恰恰相反,她划了好多道红痕,就像是一根根密密麻麻的丝线,把他的心完全捆缚起来。
黎翡抽回手,却被无念又拢住手心。他用手帕擦干她手上的鲜血,细致的丝绸覆盖过指腹,但他的身上,已经任由滴滴答答的血迹染透,像是一朵被泼了一半血浆的白玫瑰。
黎翡看了看被擦干净的手指,转头问小镜子:“算不算完成一半了?”
镜灵对着转盘看了半天,诚实地摇头:“看不出来。”
看来只对无念动手果然是不行的。黎翡看了一眼谢知寒。
谢道长远远地旁观了全程,但他没有认真去听两人的对话。因为剑尊阁下的形象,已经从清高傲岸的最初印象,逐渐扭转成了一个疯子,要是这世上的有测评精神问题的标准的话,很难说他跟黎翡哪一个病得更重。
他只要稍微感应一下,就可以感觉到剑尊大人此刻的愉悦心情。或许对他来说,黎姑娘对他的所有回应都算不上狼狈,无论是爱、是恨,是仰慕尊重,还是厌恶轻蔑,包括这些能感知到的痛,只要她还有回应,他就能从中获得满足感。
可谢知寒本人很怕痛啊。
他纯粹被前世牵连。被黎翡的目光笼罩时,谢知寒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那是被她踩断的那两根。
伤虽然已经好了,但记忆里残余的痛还残留在他的神经里。
他不捏还好,一捏更觉得手筋发麻了。谢知寒感觉到她逐渐接近的气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但这半步还没走出去,就被扣住了五指。
黎翡的手绕过去从后方按住了他,这是很常用的,怕他从怀里逃走的姿势。就像是在怀里圈住一只毛绒绒的猫、或者软乎乎的小兔子,不得不用手压着它们接近臀部的后腰一样。
“他选的是……”
“胸口。”黎翡回答,她伸手勾住谢知寒的下颔,在他开合的唇上咬了一下,然后非常自然地抵在他脖颈上,在一小块白皙皮肉上磨了磨牙尖儿,“你只能接受了。”
她的呼吸热乎乎的,简直有点唤醒他体内的毒素了。谢知寒有点无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得暗暗恼火地道:“这是他自作主张的。”
“嗯?”黎翡笑了笑,提建议道,“你要是记仇的话,也选冒险分类,八成也能牵连到他。”
“但剑尊并不会觉得为难。”谢知寒叹道,“我又开始讨厌他了。”
黎翡没回复,她解开谢道长的领口,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就在几步远,无念一边低头包扎伤口,一边冷不丁地道:“我听得到,说坏话能不能背着我说。”
小福悄声道:“爹,二爹也不是自愿看见你的。”
无念擦掉身上的血,抬头看着福娘的脸,面无表情地道:“你到底是谁闺女。”
小福凑过去挽住他的手,甜滋滋地笑着说:“我当然是干爹干娘的好女儿,不要生气嘛爹,我想吃糖。”
无念从袖子里掏出梅子糖,揭开包着糖块的薄纸,纸还没剥完,就听见小福靠在他腿上,叽叽喳喳地道:“二爹真好,还给喝奶。可惜娘都挡住了,啥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