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94)
小巷偏僻,本就少有人来,这种天气下,更是人迹罕至,连老鼠都看不见一只。
梁昭辉拎着温鲤,快步迈过路面上堆积的一个个水坑。两个人都没打伞,很快就浑身湿透,发梢上不停地滴着水。
他解了车锁,正要拉开车门,把温鲤往后座上摔。天边忽然闪过一道电光,接着是闷雷,隆隆的声音,震得人头皮发麻。
忽然,梁昭辉的耳根痉挛一般颤了颤。
他像是濒死的困兽,听觉异常敏锐,觉察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声响。拉车门的手僵在半空,他缓慢转头,朝小巷入口的地方看过去。
与此同时,“啪”地一声,数辆车的车前灯齐齐打开。
小巷亮如白昼,仿佛有无数夜行的妖魅魍魉,在强光之下尖叫着灰飞烟灭。
变故陡生,梁昭辉不自觉地加重呼吸,有些发抖,方才还上翘的唇角,此刻,再勾不起半分笑容。
两辆车子,一左一右,堵在小巷入口的位置。
一辆阿斯顿,还有一辆迈巴赫,同样的通身漆黑,车标光洁雪亮。雨珠落在上面,开出一朵朵透明的水花,有种说不清的神秘感。
也足够令人惶恐
这两辆车只是排在最前面的,后面还有其他车子,到底几辆,具体的数字,梁昭辉不清楚,他不敢去数了。
因为他看见了阿斯顿和迈巴赫的车牌。
蓝色牌子上的那行数字,常年在桂坊西路上混日子的年轻人都不会陌生。
陈家一对亲兄弟,相差十二岁,都生了一副上等的好皮相。
长子鹤迎,凶狠、狡诈,寸头漆黑利落,鹰隼似的眼神。次子鹤征,矜贵而疏离,肤色冷白,好像连骨骼都是冰制的,对红尘都漠然。
这两人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傲慢,很少在桂坊西路的夜店里露面,偶尔来一次,也都是包场,请一些家世对等的合作伙伴,或是脾性相投的朋友,外人很难参与进去。
正因为没有途径可接近,所以才让人愈发的好奇、向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车牌号早被有心人记下来,在圈子里疯狂流传。
梁昭辉一眼就认出,那是陈鹤征和陈鹤迎的车。
他的手臂依然牢牢地控着温鲤,但是,如果有人离他近一些,就会发现,他在发抖,手腕到手指,抖得像是患了什么重疾。
暴雨疯狂落下,雷声隆隆,整个世界被潮湿充斥着,跌宕而泥泞。
阿斯顿的车门从内部推开,悄无声息的,纯黑的轮廓微微反光,透出一种压迫感。
梁昭辉以为下车的人会是陈鹤征,于是,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喉结艰涩滑动。其实,梁昭辉根本没见过陈鹤征几次,那个人所处的位置,离他实在太远,他用尽全力,也攀不上一丝关系。
所以,梁昭辉嫉妒,也恨,只能用这些见不得光方式,试图作践陈鹤征的颜面,打碎他的尊严。
出现在梁昭辉眼前的,并不是陈鹤征,而是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穿正装,手中撑一把黑色的伞。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衣着的年轻人,带空气喉麦和战术耳机,负手而立,看样子是陈家惯用的保镖团队。
“梁先生,”中年人上前几步,他语气平静,公事公办的态度,“我老板说,他给你三十秒的时间,你放开温小姐,他就让你走。”
梁昭辉的紧张和惶恐肉眼可见,他不说话,只是咬牙,两侧腮上的肌肉紧绷成一线。
小巷深处路面很窄,车子根本开不进去,而另一侧,已经被陈家的车辆和保镖彻底堵死,这样的境地之下,他全然无路可退。
梁昭辉真的没想到,他居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同时,他也想不通,陈家的人怎么会来得这样快。从他对温鲤下手,再到把她拖进巷子里,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连陈鹤迎都惊动了。
一个陈鹤征已经让他畏惧,无力招架,现在,陈鹤迎都来了。
这样兴师动众,就为了一个跳舞的小东西,至于吗?
姓陈的简直吃饱了撑的!
梁昭辉满心都是恨,同时,他也怕,怕得不行。
江应霖伤了陈鹤征,被送进去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外头的人都有耳闻。
他不想步江应霖的后尘,于是,强撑着气势,说:“你说的话,我不信,让陈鹤征出来,我要跟他面谈!”
中年人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他摇了摇头,说:“梁先生,这不合规矩。”
潜台词明晃晃地表露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这样的要求。
时间一秒一秒,逐帧流逝。
小巷里明明聚满了人,数不清的车辆,偏偏毫无声息,只有暴雨,狂乱落下,砸在地面上,像起了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