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209)
白纸黑字——
品达律师事务所,杜鑫彭。
在桐桉,稍稍跟法律沾边的,都听过品达杜律的名号,赫赫有名。
钟晓琬脸色变了变,“我就说了两句不太中听的话,至于闹到找律师的程度吗?”
温鲤也愣,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手包里的?她从未见过杜鑫彭,更别说收他的名片。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没表露,温鲤换上训练时穿的T恤长裤,头也不抬地说:“不中听和造谣是两个概念。”
“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行不行?”钟晓琬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温鲤拎起运动背包,准备去教室,临出门前才看钟晓琬一眼,很淡地说,“不值得。你和江应霖,都不值。”
*
休息日,专业教室里依然有学生在练习,温鲤转了一大圈,才找到间空的。
脱掉外套,镜面墙映出女孩子玲珑有致的身体,每一寸线条都优美。她先练了会儿体能,然后在脚踝处绑沙袋,念着动作要领,开始做各项基础训练。
古典舞里有个词叫“身韵”,强调“拧、倾、圆、曲”,眼神要灵,有聚有放,形未动,神先领。
一旦全身心地投入练习,时间就过得特别快,温鲤顶着满额汗珠停下来休息时,窗外,天色已经黑透。
无风无雪,一弯凉白明月。
肚子有点饿,温鲤拧开瓶盖多喝了些水。大一新生每周做一次体重记录,她这几天饮食控制得不好,估计要长胖,不能再放肆了。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晃过好几个念头,手机忽然一震,温鲤低头,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姓名——陈鹤征。
扑通一声,她的心跳,那么清晰。
教室里明明没有其他人,温鲤依然觉得紧张,怕谁听见似的。
陈鹤征的声音透过听筒,落进她耳朵里,莫名有种蛊人的味道,他说:“情感博主说,主动打电话和报备行程,都会让对方更有安全感——今晚我不出去,在宿舍赶作业。明天可能有个饭局,去的话,我也会告诉你。”
温鲤的关注点有些跑偏:“情感博主?”
他为什么会跑去看情感博主的动态?画风也不搭调啊。
陈鹤征“嗯”了声,“之前我都是单方面地被人追,没谈过双向的恋爱,那些情感博主能教我该怎么做。”
温鲤愣了瞬,心口温温的,有些热,她嗫嚅:“其实你不用……”
她想说,你不用学什么,在我眼里,陈鹤征永远是最好的。
陈鹤征笑了声,说:“小姑娘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把感情藏在心里,藏了那么久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诉我,我不能让她觉得失望。”
温鲤安静地听他说话,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子。她拉扯着放在手边的一根弹力带,指尖和眼尾一样,慢慢变红。
“我想让你觉得,陈鹤征这个人是值得的,”他说,“无论是喜欢他,还是被他喜欢,都值得。”
因为她,陈鹤征在试着学会,也在努力学会,如何爱一个人。
不知为何,温鲤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父母先后病逝,她和温祁的生活跌宕遍布。高中时,教过温鲤的老师都说她懂事,会照顾人,可他们不知道,她的懂事并非天生,而是无奈。
她的生活太贫瘠,没有任性和撒娇的余地。
温鲤跟钟晓琬说她不生气,不是故作姿态,是真的没怎么生气。将负面情绪甚至痛感都淡化,是她的必修课。
一个没有父母也没什么亲人的小孩,想长大,就要学会不伤心。
气氛有些凝滞,听筒里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心脏又酸又甜,温鲤不想在陈鹤征面前哭,于是,转移话题,“杜鑫彭律师的名片,是你放进我包里的吗?”
陈鹤征大概在用电脑,温鲤听到些许敲键盘的声音,接着,他回答说:“品达律所和我大哥的公司有合作,那边的律师我都认识,再有人乱说话,你可以找律师维权。教养没让他们学会懂礼貌、好好说话,那么,就让法律来教。”
温鲤没出声,睫毛却在颤,慢慢的,浮起濡湿的痕迹。
陈鹤征想到什么,忽然问:“还在教室?”
温鲤藏起哭腔,“嗯”了声,说:“马上就回去。”
“那电话别挂,”陈鹤征说,“我陪你,到你进宿舍。”
温鲤仰起头,看见窗外的月,明明在降温,她却觉得暖,连空气都甜。
*
教学楼离女生宿舍有点远,步行大概要十分钟。往常温鲤会带耳机听音乐,安安静静的,今天她却格外闹,一直在跟人说话。说课程安排,说艺考时的经历,说学校附近哪家小吃味道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