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我(33)
这是第一次,她在易淮川面前提起梁心恬。
不是没机会问清楚,但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成分在,她以为不问就能当做没有答案,即便有些事情证实了梁心恬对他的不同,但只要不是他亲口承认,都还有一丝机会。
这是她深深藏在心里的自私与卑微,她不想任何人窥探。
但此时此刻,就这样被自己□□裸地揭开,经年往月的积累,在掀开的瞬间尘土飞扬,纷纷扬扬像是在她心里下了一场雪。
苍茫悲凉。
最柔软的地方暴露出来,只要易淮川想,就能一刀刺进去。
而梁思思就在等这一刀。
多年前,那个雨夜,身为少年的他救了她一命,现在她想亲手还给他。
自此,两不相欠。
“逻辑和证据在哪里?”易淮川凝视着她,眼底全是冷意。
对梁心恬,她就要逻辑和证据,对她,只有彻头彻尾的不信任。
易淮川这一刀,果然快狠准。
梁思思垂眸,慢慢消化着内心血溅四处的刀伤,冷冷一笑,声音也足够冷漠悲凉:“所以她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话已至此,其实就该结束,但她还是顺其自然地接了一句。
分不清是在为过去的四年做最后的埋葬,还是单纯计较。
她抬眸看他,只等一个显然易见却又已无关紧要的答案。
“我信事实。”
沉沉的回复,在她的头顶响起,像一顶大钟,在她脑海里重重敲响,足以让她沉睡多年的理智彻底清醒。
“什么是事实?”
梁思思反问,她的目光很静,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晰无比,“四年前的证据,你看了,事实就是我救了你,你信了吗?”
易淮川沉沉地望着她,目光深了深,紧抿着唇,未回复。
梁思思也无需他的答案,继续道:“易淮川,你从没信过我!
你听好,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澄清。四年前,我没害你,四年后,我也没炒作。这些都是事实,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会在意了。
还有,我没出过国,也没跟国外任何人联系过,所以你不用委屈跟我在一起,因为我没兴趣算计你。
如果你还算个男人,请你有风度一点,咱们好聚好散!否则,别怪我告你性骚扰!”
梁思思说完,觉得多年压在身上的枷锁与禁锢全部消失,无比轻松。
撕破脸的感觉,真好!
骂人的感觉,真好!
只在乎自己的感觉,真好!
易淮川拧着眉,紧紧望着眼前的女人——她立得笔直,如风雪中挺拔倔强的白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仅清澈,还有光华流转。
听到他未信过她,她没有伤心和难过,展示给他的是自信、坚定,以及闪耀又迷人的光芒。
在一起四年,易淮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梁思思。
相比生气,内心荒谬般升起的那丝慌乱更为明显,在商场历练的猎人自觉告诉他,此刻不能如她的意,否则后悔的是他。
但那丝慌乱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只剩下尊严和骄傲被挑衅的怒意。
于是,易淮川点头,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他沉沉发声,道了一个字:“好。”
第15章
易淮川甩下话便带着岑冷寒意出了门, 将梁思思一人丢在了房内。
她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又给爷爷发了条道别短信后,离开了军疗院。
所以, 她并不知,在她走后, 爷爷跟易淮川间有一场对话——
临近中午的阳光很好, 经白纱窗帘滤过一遍后柔和敞亮地铺散在病房内, 让原本肃穆冷清的环境染上一丝暖意,爷爷靠在病床前侧头望向窗外, 不知在看风景,还是在沉思。
病床尾靠墙位置是一张奶白色皮质沙发,易淮川微倾着身子坐在那,双肘撑着膝盖,交叉的手掌垫在额头上, 沉默未语。
明明是暖色调的环境, 却因他的阴郁沾上了寒意, 好似满世界的春,唯有他那处还滞后在寒冷的冬季。
短暂的静默后, 爷爷重重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他,语气里是难掩的沉重与无奈:“淮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年轻,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该陷在里面。
爷爷让你跟思思订婚, 不许你与她分手,都是希望你有新的生活。现在看来, 是我错了,害了她,也害了你。”
易淮川静静听着,半晌都沉默无言。
良久,他抬头,黑沉沉的眼里蓄着晦涩难明的情绪,他问:“您为什么信她?”
沉稳的声音里沾上了丝丝疑惑,像是单纯好奇,又似迷茫不解。
像是忆起什么,爷爷轻闭了下眼,将一闪而过的痛苦藏了起来。
再睁眼,爷爷的目光里只剩下对晚辈的慈爱,连当初的严厉都不再有,他语速很缓,像是在给易淮川答疑解惑,又像是在一字一句忏悔曾经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