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夏(219)
沈文海撑着拐杖起身,进了病房。
沈半夏靠在床头,两眼无神。手上粘着输液针,露出来的手腕极瘦。
沈文海在床边坐下来,低着头,良久后说:“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你只要跟他在一起一天,我们家的仇就没办法报。严琴会利用你牵制我,到时候不管我说什么,大众都不会信。”
“段向德跟严琴做的事,跟段融没有关系。”这几天以来,沈半夏第一次开口说话:“段融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你又怎么能确定他是无辜的,”沈文海看着女儿:“他是天晟下一任继承人,天晟的核心机密他会不知道吗?”
沈半夏摇头:“他不是那种人。”
“就算他不是那种人,他就真的干净吗?段家给他的那些好处,有哪一件不是靠吸我们的血才有的?”
沈半夏不再说话了。
沈文海心疼女儿,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是一条艰难的路。他现在一无所有,根本没有资格跟段家斗。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一定会斗到底。
“半夏,你必须跟段融分开,”沈文海握着女儿骨瘦如柴的手:“不管你有多喜欢他,都不能跟他在一起。”
……
明天要去看望小姑娘的父亲,段融想着要给老人家留个好印象,让崔助理买了不少送长辈的礼物,小山一样堆在后备箱里。又想着最好别太招摇,在车库里看了看,叫来崔山,下巴冲着最近新购入的一辆劳斯莱斯一扬:“东西放那。”
崔山光是在两辆车间倒腾礼物就倒腾了二十来分钟,还是第一次看见段融会因为一场简单的见面重视成这个样子。
他忍不住偷笑。等送老板回家,车子拐过前面路口,他再次看见沈半夏在别墅门口站着。
之前那次她守在门口是为了等段融回来,可这次却明显不一样,她手边放着个行李箱,表情很静,实在太静,让人下意识觉得不安。
凌冬已过,天上飘着小雨,在女生发上落了层薄薄的水雾。睫毛半垂着,往日里无比明亮的一双眼睛此刻死一般的寂,带了一层灰。
崔山借着后视镜看了眼后面的老板,段融还没有发现异常,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在看,直到他出声提醒:“段总,半夏好像在等你。”
段融往窗外看。沈半夏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周遭刮着和煦的风,在万物复苏处处一片生机盎然的季节,她身上一片死气沉沉。
段融下车。
沈半夏一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动过一下眼珠,身上落着死灰般的静。段融发觉出不对劲,走到她面前想摸摸她的头发。
沈半夏在这个时候有了第一个动作,她挡开了段融的手。
段融的手僵在半空,许久才放下,耐着性子低头问:“怎么了?”
沈半夏仍是不肯看他,不肯跟他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半夏,”段融叫她:“怎么了?”
“分手吧。”她突然说。
空气长久地凝滞,乌云铺得越来越厚。崔山坐在车里,刚把车窗打开问老板明天几点儿过来接他,猝然听见女孩子的这句话。他吓得赶紧把车窗升上去,不敢再听,逃一样开车离开。
离开前看了看老板的脸色。
段融就从来没有这么黑过脸,过去在多少风浪面前全都面不改色,唯独今天被女孩这三个字打得灰头土脸,一双眼睛又冷又寒。
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车子离开,门前只剩了沈半夏和段融两个人。雨势变得大了点儿,淋湿女孩的头发。段融把她往门里拉:“先回去再说。”
“别碰我!”
沈半夏再次把他甩开,她捏紧行李箱拉杆,用尽仅剩的一点儿力气说:“段融,分手吧。”
“你闹什么。”
段融直到现在口气仍是温和的,并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没有发生什么事,是我突然不喜欢你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比那句分手更严重,段融眼眸黯淡下去,眼尾红了一片,心口堵着。
沈半夏的声音一直很冷:“我不喜欢你了,再也不想看见你。我们的婚约算作废,以后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找我,再也别来见我。”
她拉着行李箱离开,段融在原地默了会儿,追上,试着拉她。
沈半夏又一次把他甩开:“别再跟着我!”
她到这个时候才抬起头看他一眼。她眼睛很红,之前刚跟他重逢那段日子,她每次看到他后眼圈也会红一红,但跟现在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的她眼里满是欣喜,而现在没有一丝一毫开心的影子。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再跟着我,就是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