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止水+番外(189)
如果宇文纛方才所言非虚,他是受云天宫所托要护阿玄性命无忧的,他们就不必去云天宫了。只是如果不跟上去就无从得知云天宫会把阿玄转移到何处,江澜再想探查他的下落就难了。
思及此处,曲莲微微一挣,拧着眉毛看着秦远峰,“你……你不必如此。”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轻轻一撞,曲莲先移开了眼。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秒,秦远峰轻轻一嗤,“去吧。”
曲莲有些艰难地抬头看他,忽地觉得心底一痛。
他按住胸膛,洛英给他下的蛊在蠢蠢欲动。
“你们自以为是地藏着许多秘密,其实云天宫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是懒得追究罢了。”秦远峰抬了抬眉,直直地盯着江澜,“你犹疑徘徊了一载有余,可曾想出什么两全之法?不如一起上云天宫去,将此事做个了结。”
江澜大骇。
早在通天阁与江澜初遇时曲莲就对他说过,或许云天宫对于他们的存在洞若观火。只不过云天宫已经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如一棵参天巨树盘踞于九州之上,根深蒂固,自然也懒得来管他们这些渺小的蚍蜉。
江澜沉默许久,咬牙道,“……走。”
天微微亮,钟声未响,云天宫笼罩在浓浓云雾之中,如梦中神殿高不可攀。
将心比心,带一名性命垂危的伤者上云天宫,第一步自然是要去春草阁。何况听钟夔的语气阿玄受的不是寻常伤,那么想来宇文纛应该是径直去找春草阁阁主殷雪鸣了。
原本秦远峰想扶曲莲御剑,曲莲却难得冷着脸打开他的手,僵硬地说道,“别碰我。”
陆离连忙上前接过曲莲。
曲莲不敢回头看秦远峰的神情,半晌还是不忍,无力地辩解道,“不知为何,今晚我总是……想起……”
说着他眉间又沁出细密汗水来,秦远峰心头一痛,主动退开了,“好,我走开些,你别胡思乱想了。”
曲莲感念他如此善解人意,勉强地对他苍白一笑。
路上江澜忍不住咬牙问道,“钟小公子年纪轻轻修为过人,不知是从何习得此等邪术的?”
钟夔本来苍白的脸猝然涨红,张牙舞爪道,“什么邪术……!如果没有这一招枯木逢春,你们这些人早就死在魔族铁蹄之下了!”
他被江澜一激下意识回了这么一句,语毕却紧紧地闭上嘴,脸上风起云涌,仿佛又耻于提及那段往事。
枯木逢春。
对于自小生长在九州的人来说,大名如雷贯耳,只不过销声匿迹多年,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竟然是这副情景。
难怪方才宇文纛闻言猛然回首看他,在座诸位没有看到宇文纛的眼神,只是想象,都觉得十分悲凉。
当年宇文纛用来击退外敌的招式也传承给了他的儿子,在他被押入涤罪洲之后,儿子不认他,却还记得他教过的一招一式。然而父亲用刀抵御外敌护江山太平,儿子却不知天高地厚将刀锋指向同胞,真不知宇文纛是该悲还是喜。
严故闻小声问道,“方才……方才诸位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他问完之后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其实我们和那怪人……也无仇无怨的。我们只是想把雪枝哥哥带回去而已……”
“可他并不愿跟你们走。”曲莲淡淡回道。
严雪枝颤颤巍巍站在江澜的剑上,身边罡风猎猎。他一个凡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再加上他又目不能视,本应该惶恐惊骇,可他满心惦念着阿玄的伤势,此时连身旁人的对话也听不进去了。
曲莲偏过头,他的面容总是沉静又温和,此时难得染上一丝感同身受的悲悯,“几位小公子,人生在世应当懂得,人各有活法,是非无定论。你以为的好未必是他人眼中的好,最忌便是狂妄自大,为他人做决定。”
语毕他抬眼望向浩然正气的云天宫。
天尊,哥哥,你们以一己之力为九州万民做了决定,以一己之论为天下定是非法则。时至今日,他仍然不能苟同。
他伸出手,在指缝中看那万丈金光。
终有一日他要将这尊伪神从神坛上拉下来,还世人以直视太阳的自由。
春草阁仁心堂大门紧闭,内里灯火通明。
在座各位数秦远峰品级最高,着人通报之后带着曲莲、陆离、江澜和严雪枝进了门,三位小辈吃了闭门羹,只能愤愤不平地抱怨。
严故闻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看,李鸿飞拍了拍钟夔的肩膀,“别忘记你自己也受伤了,快坐下来歇歇吧。”
钟夔失魂落魄。
他如今十五有余,放眼九州仍是寂寂无名。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早在这个年纪已在金沙关上阵杀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