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白霜行的尊重。
“我记得你带我去看的那场电影。”
季风临笑笑:“像做梦一样。”
小时候,酗酒家暴的父亲和内向乖巧的妹妹构成了他的生活轨迹。
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孩省吃俭用,每天带着满身伤痕,只能在夹缝中勉强求生,由此,季风临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
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馈赠,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
只有那场电影例外。
它出现得毫无征兆,前因后果皆是未知,如同一个从天而降的奇迹,满足了男孩微不足道的渺小心愿。
当片尾曲悠悠响起,他恍惚回头,却没再见到白霜行的身影。
后来,她真的成了一场梦,不曾出现过。
可那部电影的内容又历历在目,梦里的人带他看了一场梦外的影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成了他心里的疙瘩。
无关于情与爱,自那时起,季风临想要找到她。
渐渐升上高中,在又一次的梦里,季风临终于遇见她。
与几年前相比,白霜行的模样居然没发生变化,临别时她说,他们将再度重逢。
于是季风临一直等。
很难说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有期许,有感激,有好奇,也有翻涌如潮、晦涩难懂的杂乱心思。
最后是大学。
相隔十年,季风临见到真正的她。
得知曾经的两次相遇都在白夜之中,季风临忍不住去想,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置身于白夜,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在意白夜里的固有角色,将他们看作可有可无的游戏NPC。
就算有“白夜里的人们是由人类真实的意识凝聚而成,并非NPC”的说法,肆意欺辱他们、让他们挡刀的行为也不在少数。
白夜无异于法外之地,无论做出多么惨无人道的暴行,都无人知晓。
白霜行却圆了一个小孩的梦。
就哪怕白夜里的内容可能被他遗忘,哪怕他只是一缕毫不起眼的意识体,她还是那样做了。
会不由自主被她所吸引,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吧。
耳边传来时钟走动的嘀嗒声响,把思维拉回现实。
“不是出于十年前的雏鸟心理,也不是简单的好奇和兴趣——”
季风临说:“喜欢你,只因为你是白霜行。”
白霜行愣住。
心脏倏地下塌,空出一块软绵绵的凹陷,让她无所适从。
从没听过这样的语气,仿佛把所有小心翼翼的珍爱全部蕴藏其中,尾音擦过耳畔,令白霜行有了刹那怔忪。
“……这是我想告诉你的事情。”
沉默几秒,季风临说:“你不用勉强自己接受,如果让你觉得不愉快,我……”
说到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心跳加速,季风临耳廓更红。
——白霜行探出双手,十指柔软温热,抱住他脊背。
一种无言的回应。
不是回绝的意思。
她动作笨拙,用指尖勾勒出脊骨的轮廓,自下而上,引出暧昧的痒。
季风临忽地忘了呼吸,凝神看她。
一双漂亮凤眼轻微上挑,噙出生涩的忐忑,有薄红从耳边散开,笼上侧脸。
白霜行倏而一笑。
他也是她重视的人。
许多情感被她压在心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悄无声息野蛮生长。
直到那天在白夜里,经历一场刻骨铭心的生死逃亡后,她亲手焚烧了象征童年阴影、也象征母亲的怪物,站在火光中回想起过往种种,眼底一定满是卑劣的恨意与杀意。
那是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季风临没有多说一句不必要的安慰,也没对她的杀心生出抵触,只是静静站在她身边,用他的风,助长由她点燃的火。
火势席卷整座城市,当白霜行回头看向他侧脸,有那么一瞬间,多日以来暗暗滋生的情愫轰然爆发,凝成某种难言的冲动。
原来是这样。
果然是这样。
手掌用力,让跟前的人影随之弓身,白霜行眨眨眼,仰起头。
季风临身形僵硬,骤然屏住呼吸。
一个突如其来、远在意料之外的吻。
两唇相贴,带来陌生触感,仿佛有看不见的电流穿身而过,燃起暗烧的火。
暗火从心口蔓延,径直涌上脖颈,他被烧得头脑发懵。
白霜行对接吻毫无经验,浅尝辄止,不过片刻,便把身体移开。
她也觉得紧张,眼睫簌簌颤了颤,心里却溢出雀跃的欢喜,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白霜行嗓音很低,用了点儿调侃的语气:“第一次接吻?”
刹那的寂静。
少年沉默着看她,瞳色幽深难明,好一会儿,忽地开口:“学姐。”
季风临说:“这不算接吻。”
她没来得及反应,再眨眼,望见他蓦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