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妻(11)
“小纾!”
途经一座宫殿,夜色中近旁的一条回廊上传来一个声音:“小纾,真的是你。”
纾无回头,果真是她的表哥。他还像儿时那样叫她小纾。
“见过平王殿下。”纾无给平王见礼,“夜深了,殿下这是去哪?”
“三年不见怎么生疏了,”平王忍不住拉起纾无的袖子上下打量,“叫我表哥嘛——怎么瘦成这样?苏家的伙食不好?”
“表哥,我要回去了。”纾无叹一口气,“时辰不早,明日还要早起出宫去见爹爹,所以今天别过吧。下次再与表哥叙旧,可好?”
“下次还要再等三年?”平王一早知道她从自己母后那里出来,“母后同你讲什么了?”
今夜密谈,纾无一字不敢泄露。
“就是话话家常,没说什么。姑母也说我瘦了,叫我多吃。”
“你别瞒我了,自己母后的性子,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会不知,母后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把龙椅。”
平王摇摇头,对纾无满脸歉意:“害你受苦了。小纾,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纾无跟着平王一路绕进了一座偏殿。
平王说:“母后与贵妃是宿敌,她气不过父皇宠爱贵妃,自知在这上头输了一截,所以就要我在别的地方替她争回来。”
“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
平王自幼喜欢与纾无交往,同样是饱读诗书的两个人无话不谈。
“小纾,我好厌烦这样无休无止的争斗啊,可是翻阅史册,哪个王朝不是这样的?只要天下是某个姓氏的天下,那么这个姓氏的人便会专攻权术以谋求之,而疏远了治国理政的才能。权谋愈精,争斗愈烈,愈不会休止,而每争一次便是一次国力的耗损,久而久之,损无可损,耗无可耗,这个国家便要葬送了。所有的王朝都是这样,不可避免的落入盈亏的圈套。”
“所以说这种制度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唯有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才可保百世不衰。”
“可他们都不懂这样的道理。”
身在帝苑,身为皇子嫡子的平王就这样直抒了胸臆。
纾无骇叹了半天,细细回味着平王方才的一字一句,道:“不是他们不懂,而是他们只顾眼下的荣华,不在意虚无缥缈的长治久安。表哥,世上再没人及你想的长远,也再没人及你这样的胸襟。可是,你我皆无能为力。就算换作是陛下,他也无能为力。”
“我想过了,若争斗是不可避免,那便争赢吧。也许这是唯一一条不算出路的出路。”
“姑母想胜过贵妃是一方面,可另一方面也是为你,为我们林家全族着想。”
“试想,若有朝一日咱们落败,晋王登基,贵妃成为皇太后,那你我还有坐在这里话家国话天下的资格吗?”
平王亦是骇叹了半天,也细细回味着纾无的一字一句。
纾无问:“表哥可是觉得我也俗气了吗?”
平王未答。
“表哥,咱们这一趟,不成功也成不了仁,成的只有林家九族之内四百八十一颗人头落地。”
纾无站起身来最后向平王施礼:“表哥,咱们谁都没有退出的资格。唯有好好活着,争上一把。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九族。”
“可是我从没要求参与!我从没要求这些争斗发生!我从没对不起过九族!也没要求九族给我什么,为什么现在又要我为了九族把生命奉献给争斗!”
平王不管不顾冲着纾无的背影嘶吼,他不明白。
其实纾无也不明白。
也许这就是千百年来老祖宗不停灌输给我们的思想,家族的荣辱比一人的自由更加高贵。
孰是孰非?
见仁见智,或是无解。
第11章 父亲
次日,纾无出宫去见父亲。
林聂得知女儿归宁恨不得敲锣打鼓连贺上他三天三夜。
林聂捏着纾无的肩膀:“哎呀,怎么瘦了。”
“瘦了显得精神。”纾无笑答。
“昨天夜里,你姑母问你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话话家常。”纾无笑的满心欢喜,将戏做的很足,“我一切都好,我还盼着表哥登基那一日呢。幽州真冷,若是表哥登基了,能不能求他将苏木往南调一调呢?”
一谈到女儿怕冷,林聂就想起件事来,顾不上说别的一味拉着纾无去自己屋子里头看“货”。
“来来来,你来看,”林聂拍着自己书房里的大箱子,自豪道,“这是玄狐皮,这是墨狐皮,还有银狐皮……”
“呐,这是东陵灰鼠皮,银鼠皮。还有各色貂皮……”
自从纾无远嫁幽州,林聂已然先于纾无在“如何抵御寒冷”这方面成为了专家。
三年来积攒的皮货,少说也送去了十车八车,听说她三月回来,又将京都的皮货铺子给扫荡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