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寨并不算大，但也有五十多个人，老弱妇孺中青壮皆有。除却最开始几天的陌生与警惕，唐乐渐渐跟他们相熟。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半路抢劫这种事看起来很不厚道，可他们挺好玩，而且待她很不错。

不过吃香喝辣不可能，唐乐发现他们挺穷。

“你们不是山贼吗？”

某一天，又是粗茶淡饭摆上桌，唐乐忍不住疑惑了，“怎么会连肉都吃不上？”

大壮正扒着饭，一听唐乐的话，就忍不住大吐苦水：“可不是，我都不想说了，这运气真是——昨儿个大家伙不是收到线报说是来了一票大的吗？兄弟们摩拳擦掌准备大gān一番，给寨主夫人您打打牙祭吗，结果你猜怎么着？”

唐乐问：“怎么着？”

“哼，兄弟们等半天，结果就等来了一个老樵夫。”

“他应该没钱吧？”

“是没钱，但我们能怎么办？”大壮很气愤，“天眼看就要黑了，总不能让我们空手而归吧，这多晦气！”

“结果你们抢了老樵夫的柴火？”唐乐眨眼，昨晚是看见三板子背着一堆柴跟在众人后面的。她还奇怪呢，不是去打劫吗？怎么带着柴回来？现在一想，好像通了。

“我们也不想呀，”大壮有些委屈，“有钱不给跟没钱那是两回事，况且老人家总不能欺负吧，我们面子不能没有吧？兄弟们依着规则办事，便把他柴火给抢了。”

“这还不算欺负呀？”唐乐问，“老人家呢。”

“夫人不懂了吧？这叫尊重。”大壮很自豪，“作为山贼，我们不歧视任何人。”

“那就是来者不拒喽，”唐乐夹了一块脆皮萝卜，把它放到大壮碗里，问他道：“是不是也可以叫做饥不择食呀？”

大壮一口咔擦掉萝卜，拒绝跟她对话了，不带这样埋汰人的。

小虎在一旁看着好笑，或者说他是一直笑着的，反正就是分不清他是真的开心呢还是真的开心？唐乐总觉着这样的笑太渗人了，这样的人也一点都不好玩。鉴于他时时刻刻都带着如沐chūn风般的微笑，她总有一种某一天会被带坑里的预感。

吃过晚饭，一大帮人聚在院子里，该gān嘛的gān嘛，练功神侃打架洗碗样样不落。从漫天的星子到远处草地上的小白花，风轻扬过，带来知了的鸣叫声，拂散烦躁的暑气，将院子里的各种声音用风的办法，传至遥远的山谷。

唐乐好奇问他们：“除了老樵夫的柴火，你们还抢过什么好玩的东西？”

大壮把眼睛睁得老圆，“那可多了去了，不过我不告诉你。”

“哈哈，”唐乐被他的样子逗笑：“那带我玩呗？”

大壮把头一偏：“才不！”

小虎却是“啪”的一声打开了扇子，扇了扇，对着唐乐温和笑道：“夫人，这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哦。”

唐乐说：“那就不玩，我很严肃的问你们能不能带我一起？”

小虎“啪”的一声收了扇子，笑道：“既然夫人有要求，我们自然应当满足的。”

“夫人夫人……”唐乐有些头疼，“你们都叫了好几天了，你们寨主呢？”

小虎笑道：“寨主有事。”

每次都这句话，唐乐gān脆转了话题：“我问你们，要说实话哦，我是第几个被抢来当压寨夫人的？”

小虎笑着回道：“第一个。”

唐乐不信他，看向大壮。大壮点头，肯定道：“第一个。”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小虎笑着说：“夫人可以试着抢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回来，或许我们就放了你了。”

唐乐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

小虎笑道：“夫人加油。”

自此，唐乐就跟他们同流合污，下山拦路，半路打劫，勤勤恳恳，一起展望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美好明天。只可惜天道不公，如此努力却还是免不了从乞丐兜里拿铜板，和尚钵里抢馒头，菜农框里拿白菜……总之是要有多饥不择食，那就有多饥不择食。

唐乐玩得不亦乐乎，忘了抢姑娘替自己赎身，却记得在抢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后，留下一点银子给眼睛里饱含泪水望着他们离去的被他们饥不择食的人。

就这样，日子简单而充实，粗bào又不失乐趣，如果不是突然涌上官兵，唐乐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在几时离开迎风寨。也许就不离开了？在牢房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她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在那里待了有五十多日。

第7章

唐乐靠着墙坐在地上，双手环住双脚，她抬头看那唯一有光的窗子。窗子很小，透进来的阳光很亮，可以看见空气中的灰尘。偶有飞蛾飞来，它在光中盘旋，最后撞到窗子的铁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