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每日都来，说的内容一开始都还算是正常，可到后来，像是把这里当成了忏悔的地方，做了什么恶事，有什么过意不去之处，仿佛说出来了便能安心。她亦想了解世间苦难，便日复一日的听着，可越听反而越困惑，除了天灾难避，似乎许多苦难都是他们自己造就的，她也未料想到，原来亲人手足间也会说反目就反目，多年的好友也可以背后插刀，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听不下去了，于是就选择向所有人坦白身份，不过是一个云游的道人罢了。”

“自她说开后，林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她和从前一样，每天养养动物浇浇花，上山采药下河摸鱼。因为之前那件事的缘故，她心中也觉有亏欠，于是便主动下山分享自己采来的灵药，大家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她倒是没能觉察出，只是乐呵呵做自己的事，而每次回去时，那只白鹿都会很生气，像是不想让她再过去，只是她那时没能理解意思。日子就这样过着，她终于开始动笔写那本《十斤》，只是第一章 还未完，就发生了其他事情。”

“那年发了水灾，大雨下了好多天，淹坏了田地也冲毁不少房屋，山下的村庄也未能幸免，因为缺乏粮食饿死了不少人，堆在一起来不及下葬的尸体又催出了疫病，情况越发严重，她心有不忍，便也去帮忙。可在那样的天灾面前，她又能做什么呢？她本就不属于那里，每一次出现又都伴随着不好的事情，饱受摧折的村民已经疯了，她却没能意识到，被当成招来灾祸的巫女时还想着解释什么......原本就知道自己不被人喜，若能在那时就看清情况，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裴涯絮侧首望了望她，轻声道：“怎样的结局呢？”

温悯生看过来，向她眨了眨眼：“被人装进笼子里淹死啦。”

裴涯絮惊道：“怎会如此？”

温悯生看着远方夜色，道：“她知道了太多秘密，若真是神仙，倒不会有什么，可她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只要是人，便被会猜忌，被怀疑，他们会控制不住去想，那些秘密会被说出去吗？万一被大家知道了该怎么办，即使没有天灾，她只要还待在那里，就会有人过来杀掉她，至于用什么理由，都是一样的。”

裴涯絮半天没能说出话，想到了什么，问：“那只白鹿最后如何呢？”

温悯生道：“她被装进铁笼子，慢慢沉到河里时，看了那白鹿最后一面，原以为那冷冷清清的兽发现危险会赶紧跑掉，可是并没有，她一直站在岸边，发了疯一样，咬伤许多村民，最后被扑倒在地。那么长时间，道姑第一次听到白鹿的叫声，十分凄厉，她伸出手想要最后摸摸她，可惜，没有机会了。”

裴涯絮未曾想到故事的结局是这样，一时沉默了。左胸前靠上的位置似乎传来阵阵刺痛，她皱着眉揉了揉。

温悯生向前慢慢走了几步，站住脚，抬眸看着月色：“若是能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便也不会有后续种种，那道姑也是未分清是非，扮了那假神仙...”

裴涯絮道：“我觉得，那个道姑根本没做错什么，山下人出了事，她还好心去帮忙，是他们不知感恩，这种人不配获得幸福！”

说到这里，她声音低了几分，却更加坚定：“如果有人对我好，我一定会记得很久很久，永远都不会忘记。”

温悯生收回目光，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似是欣慰：“你一直是乖孩子，很多人都这样说...哦对了，你是不是小时候曾经把萤火虫看成了狼的眼睛，吓的三天没睡好觉，还不敢出门？”

裴涯絮脸一红，炸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是我娘亲说的吗！”

这件事太过丢人，其实只有娘亲和陈奶奶知道，陈奶奶刚去，但之前也从不会说孩子们的糗事，那肯定是自己娘亲说的了！

温悯生沉吟片刻，含糊其辞：“不是，就是随便听来的，嗯......你想不想吃糖。”

裴涯絮平稳着呼吸，愤愤看她，想要个解释，然而似乎月色蒙了眼，让那张脸变得模模糊糊，藏在晕开的月光中。

晃了晃脑袋，她还是清落的站在自己面前，那两片红唇格外显眼，于是鬼使神差的，裴涯絮问了一句。

“只能吃糖吗？”

温悯生笑道：“怎么，还想吃什么，你小时候可是一粒糖就能满足的，这稍稍长大了些，就胃口变大了。”

裴涯絮清醒过来，不再敢看她，指尖骚了骚脸颊：“不是，想吃你之前做的那道凉拌。”

“真的吗，那好，我们现在回去吧，我做给你吃。”

“好。”

“对了，你三岁那年是不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