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顾明东不像是这年头的大家长，听见孩子要放弃稳定职业就暴跳如雷，只是好声好气的询问。

见大哥没有生气的模样，顾明南微微松了口气，开口解释道：“修理厂的待遇是不错，对我也很提拔，但我总觉得这么干下去没啥前程。”

他压低声音说：“以前在咱溪源镇还好，到了黛山市我才知道，这人有真材实料不够，想要继续升职就得给上头说好话，送礼物。”

顾明南叹气道：“我倒不是不能说，不能送，就是心底觉得没意思。”

“尤其是跟领导吃饭喝酒，喝一顿下来，我都觉得自己要少活两年。”

顾明南情商其实不低，跟周围的同事也能相处的很好，但私心里他很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尤其是看见身边不会阿谀奉承的同事，有本事也不一定能升职加薪，偏偏那些会拍马屁的却当了领导。

积年累月的下来，那上头当领导的岂不都成了这种人，那厂子能的什么好？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顾明南很是有前瞻性。

顾明南又说：“我们修理厂还算好的，听说有些厂子的领导不干实事就喜欢开会，来来回回抓风纪，我觉得再这么下去，这些厂子迟早被淘汰。”

这话倒是让顾明东多看了他一眼，暗道自家弟弟这方面的直觉倒是挺厉害。

许多年后，不少现在的铁饭碗，就是毁在僵化、一成不变的体制上。

顾明东沉吟道：“不想上班，那你想做什么？”

“总不能是回来跟我一起种地吧？”他打趣道。

顾明南笑嘻嘻的说：“那也没啥不好的，咱大哥种的稻子比都别人家的好吃。”

顾明东挑眉道：“别拍马屁，好好说话。”

顾明南这才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其实一开始去黛山市就是为了晓茹，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黛山，夫妻俩长年累月的见不着面。”

“谁知道人是去了，见面也不容易。”

“再过两年晓茹就毕业了，按照她的意思是想回来当老师的，咱们溪源镇的学校是差了点，但这里是家，她一放不下孩子，二来也放不下家里。”

钱晓茹是个极其恋家的女人，比起身边的同学一个个都想要留在黛山市，亦或者去别的大城市，她从一开始就想着读完就回家当老师，体面，也能照顾家里。

再有一个，以钱晓茹的学历如果愿意回来，在镇上当老师还是稳妥的，指不定熬两年还能往上走，也算不错了。

顾明南继续说：“她要是回来了，那我留在黛山市做什么，那不是白折腾了。”

“那你是想要回来？”顾明东问道。

顾明南压低声音说：“我想回来也不容易，镇上运输队现在没位置了。”

他以前的关系摆在那里，还有钱师傅在老地方，真要回来走走关系倒也行。

但顾明南自己不乐意，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都去总厂了再回来，还不知道别人要说多少风凉话。

再者，他也不想一辈子在那边修车。

“其实早些年去运输队，我也就是为了挣钱。”顾明南看了眼自家大哥，低声道，“我听南山哥说了，他们倒卖东西更来钱。”

顾明东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反问道：“你想跟谢南山一起干？”

“阿南，你看看南山和淑梅两口子就知道，他们现在的活儿得满天下跑，连谢谢都顾不得了，三天两头得往外头送。”

“再有一个，他们夫妻俩有个伴儿，两个都是嘴皮子利索，乐意跟人打交道的人，你确定自己也可以吗？”

顾明东不反对顾明南下海，但这些得提前考虑清楚。

顾明南一想，果然说：“也对……”

不过话音一转，他低声问：“大哥，你说我自己弄一辆车怎么样？”

“自己给自己开车，这样一来赚钱多，二来也自由。”

顾明东倒是没想到，自家弟弟这么快有了这个念头。

他沉吟了一会儿，提议道：“以现在的方向看，运输将来也是会放开的，不过运输的门道太多，在做之前你得做个市场调查。”

“市场调查？”

顾明东说道：“现在的运输队接的活儿，大部分都是工厂里头的运输任务，这些任务应该是不会给到个人。”

“如果你自己弄一辆车搞运输，要么是兼做倒买倒卖的活儿，这样你就考虑去哪儿弄货物，到时候又在哪儿售卖。”

“要么是接民间的单子，但这些单子可能很零散。”

顾明南原本只是随口一提，被顾明东这么一问，原本模模糊糊的想法反倒是变得真切起来。

他沉吟着慢慢思索着。

顾明东建议道：“这事儿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打定了主意，大哥总是会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