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约翰找到了宋猷烈,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学校,他办理了转学手续,他不愿意待在这个不再有安娜贝儿的学校。
“你认为她死了?”冷冷问。
无应答。
“她没有死。”
“不,她死了,安娜贝儿死了。”这话来自于约翰,号称喜欢安娜贝儿的家伙。
回到家。
宋猷烈找到了妈妈。
“她死了吗?”问妈妈。
沉默。
“和戈樾琇有关吗?”继续问。
依然沉默。
懂了,明白了,权利的网无边无际,尼基塔和鲜于瞳于这座大都市只是一缕游魂。
妈妈把之前去拉斯维加斯时被扣留的手机交还到宋猷烈手中,手机里躺着鲜于瞳给他发十三条短信。
十三,连数字也是如此不吉利,说不定,鲜于瞳还真是倒霉孩子。
那么,鲜于瞳给他发短信做什么?
短信内容大致意思是说她已经和约翰讲明白了她只把他当朋友;也说了她不介意一开始他接近她动机不良;说她很高兴他叫她“瞳”,还祝他圣诞快乐。
最后一条短信写着她会来找他,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找到他。
傻啊,那时他在十五号公路上,怎么找?
最后一条短信编辑时间为鲜于瞳失踪前夜,不,应该是鲜于瞳死了的前夜。
来到那位一直不吃不喝的妇人前面。
他曾经在图书馆见过她,眼眸总是灰灰的,只有在见到自己女儿时才会有光亮。
“您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他和那位妇人说。
妇人用灰灰的眼眸注视着他。
在宋猷烈拿回手机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好巧不巧,他收到戈樾琇通过洁洁发送到他手机里的信息。
那条信息就排在鲜于瞳发给他的讯息后面。
嗯,得见见戈樾琇了。
是得见。
把她约到尼基塔溺死的泳池,他们都需要记住这个泳池里溺死的尼基塔才十六岁,鲜于瞳比尼基塔小一岁。
她来了,戈樾琇来了。
鲜于瞳给他的十三条信息还安安静静躺在他手机里,而她嘴唇红艳,嘴唇红艳的嘴角是扬起的。
可是在笑,戈樾琇,你可是在笑?
让你拥有无限荣光的姓氏让你误以为拥有主宰生命的权限?愤怒呈现出无与伦比之姿态。
“戈樾琇,为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就那么好笑的吗?”问。
暗沉的暮色下,她红艳艳的嘴唇在他面前晃动着。
手轻触她嘴角:“丑死了。”
戈樾琇丑死了,宋猷烈也难看。
目光落在那红艳艳的嘴唇上。
愤怒的形体这一刻清晰可辨,怎么能?
宋猷烈疯了不成,怎么能,怎么这一刻还想去吻她,吻住她,吻着她,就像对着科罗拉多大峡谷漫天星空时的肖想,小疯子,小疯子。
手机里还躺着鲜于瞳给他发的十三条短信,这一刻,他却想吻戈樾琇。
宋猷烈也是一个疯子。
手一伸。
戈樾琇掉进游泳池的身影轻飘飘得像一片落叶。
水底下,拽住戈樾琇的脚腕时,他想,如果他和她是一条鱼多好的。
拽住戈樾琇的手腕。
如果可以,但愿他从未曾离开过格陵兰岛。
这样一来,宋猷烈就不会认识戈樾琇。
戈樾琇发高烧了。
上学,放学,他的脚步和往常一样。
外公来了,放下一切事务,家庭医生进进出出,管家妈妈愁眉不展。
这个周末下午,宋猷烈和往常一样在复习功课。
复习到了一半,想起什么,打开房间门,脚步把他带到一个地方,他在那个地方站了很久。
然后,有人在叫他,有人问他阿烈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公,您在说什么?”
“怎么一个劲儿扯头发,是不是头发得罪你了?”
后知后觉,宋猷烈发现自己站在戈樾琇窗前。
站在戈樾琇窗前,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该死的,怎么就忘了小疯子不会游泳呢?那天她就只穿了一件衬衫裙,那天她一张脸苍白得很。”
脚步匆匆忙忙,飞快回到房间,继续未完的功课。
戈樾琇要离开洛杉矶了。
这样也好,这一次,不管怎么艰难他都会克制。
时间会冲淡一切,总有一天,他会坦然说“那迷人的姑娘是我的表姐。”也许是“姑娘”又也许是“女士”,就看遗忘的力量有多强大了。
宋猷烈知道,这一次,戈樾琇会离开很久很久。
在戈樾琇离开之前,他得好好看她一眼。
尖叫声传来,那是戈樾琇的声音。
那扇门后,他接住了戈樾琇。
她倒在他怀里,门外有灰灰眼眸的妇人在张牙舞爪着。
在戈樾琇十九岁这年,最后留给宋猷烈的那一眼是锥心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