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太阳镜搁在一边。
方绿乔往前垮了小半步,小声问着:“嘉……”
连嘉澍皱眉。
意识到什么,小声改成了:“Yann”。
“嘉澍是林馥蓁的母语。”林馥蓁说过。
记不清是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浓冬时节,夜晚极冷,连嘉澍和新认识的女孩离开滑雪场就看到堵在滑雪场更衣室门口的林馥蓁。
新认识的女孩来自于枫叶国,口音软糯,当她以软糯的口音和他说“嘉澍,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在我离开前你能陪我去滑雪吗?”时他就把和林馥蓁的约定忘了。
当天他和林馥蓁具体约好去哪里,具体的时间点现如今连嘉澍也已然忘记了。
能记住的是,当枫叶国来的女孩问他“嘉澍,她是谁。”时,林馥蓁当即从地上抓了一把雪,雪狠狠往他脸上砸去。
看着她那张被霜冻红的脸,想把自己的围巾给她,她没接转身就跑,想了想,追上。
在被雪花覆盖的树下,她跑不动了,他耐着心性说了不少道歉的话,得到的是一团又一团的雪往他脸上砸。
“够了,林馥蓁。”他大声叱喝着。
那声叱喝都把压在树枝上的雪花震落了下来,林馥蓁手里还握着雪团。
连嘉澍也抓起了一把雪,往林馥蓁走去,也得让林馥蓁尝尝雪砸脸上的滋味。
那年浓冬那场雪下了很多天,世界纯白,呵气成霜,林馥蓁的眼角处挂着一颗小点儿,小点儿为液状体,呈现出半透明状,像即将凝结的珍珠,也像……
也像眼泪。
那是从树梢上掉落的雪花吗?
在坠落过程中遭遇了暖流,那暖流瞬间让雪花的身体化开,最后好巧不巧跌在林馥蓁的眼角,变成了像凝结在少女眼角处的泪珠。
一定是那样的。
被握在手掌心里的雪花从指缝纷纷跌落,嘴里说着“林馥蓁,雪花粘到你眼睛了。”手就想去拭掉挂在林馥蓁眼角处的小点儿。
那么小小的一点让他觉点烦心。
手还没触及就被隔开。
被隔开的手还在半空中,挂在林馥蓁眼角处的小点儿自行脱落,跌落于雪地上,渺无所踪。
她还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看他的目光很安静。
那目光也让他烦心。
为了尽快驱赶那种心烦感,他和她说,林馥蓁这次错在于我,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给你做。
话音刚落,她就恢复到往日他所熟悉的飞扬拔酷。
听听,她都开出了哪些条件:
“连嘉澍,你可以和各种各样的女孩约会,但你不许让她们叫你的名字,嘉澍这个名字我很喜欢,你也知道的,我喜欢的东西不和人分享,哪怕被分走亿万万份之一都不可以。”
“现在,你给我听好,我不许你的女朋友们叫我喜欢的名字!嘉澍,我们是莫逆之交。连嘉澍,我从上午等你等到晚上,我并不认为自己现在提出的要求无理,连嘉澍,你要记住,嘉澍这个名字是属于林馥蓁的。”声音不无得意。
林馥蓁的话让连嘉澍哭笑不得,那个呵气成霜的夜晚,他忘了当时自己有没有答应林馥蓁。
他只记得次日林馥蓁发了一场高烧,他去看她,她在说梦话。
触了触她手指,手迅速被抓住。
“嘉澍。”
“嗯。”
“嘉澍,不管你身边来来回回有多多少人,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的那一秒,我都会留在你身边,秋……秋老师说这个世界有着这样一种关系,一个人和他最初的语言,他们永远都会属于彼此,嘉澍这个名字就等于林馥蓁的母语,这样一来,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在说这些话的人眼睛还闭着,林馥蓁在说梦话呢。
嘉澍这个名字等于林馥蓁的母语?这话听着有点傻气。
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一年复一年,然后有一天,连嘉澍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间履行起了当天林馥蓁提出的要求。
别让别的女孩叫“嘉澍”这个名字。
明明当天,他没把林馥蓁说的话放在心里。
怪只怪,那从树上跌落在林馥蓁眼角处的雪花。
以及,那让他烦心的瞬间。
还有,那句似是而非的梦话。
“嘉澍是林馥蓁的母语。”
连嘉澍揉了揉眉骨,从旧日回忆中解脱出来。
松开眉头,看着站在眼前的方绿乔,显然,她有事情让那他做。
方绿乔扯了扯那男孩的手,低声问他你能给他签名吗?
孩子站在跟前,询问,你真的是小法兰西吗?
这会儿,自闭症和普通孩子看着没什么差别,只是,从他出现,孩子们就一厢情愿地把他当成是某个音乐学校来的新志愿者吗?
看了方绿乔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