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同意。
年少无知的时候被坑一次就够了,要是现在还上当,那他才是真的脑子有坑。
谁知话音刚落,叶定章手里的紫砂壶便直直地朝他砸去,速度快得像子弹,叶孟沉也没有急着闪躲,只是微微偏了偏脑袋。
于是上好的紫砂壶就这样堪堪从他的耳边擦过,在墙上撞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他的眼角眉梢不可避免被溅上一些,细小的水珠仿佛能被眼底的寒意冻结成冰。
清脆的声响让胡来来立马回过神来,脸一垮,心想果然出事了,二话不说,直接往他俩中间一站,试图充当矛盾调解员,可还没说话就被老人家制止住。
“从今天开始,你别想再花家里一分钱!”
叶定章想不通自己一个文化人,怎么教出来这么吊儿郎当的孙子,只能采取万能的经济制裁解决问题。
尽管如此,叶孟沉依然不打算妥协,语气里没什么火.药味,就是年轻的眉眼带了点天生的叛逆,脸上有点表情的时候还好,一旦不笑,性格里的反骨就显露出来。
“随您的便。”
他收回落在信封上的视线,没了心情,说完便往外走,夹在中间的人左右为难,安抚了一下还在气头上的老人家,又赶紧追了出去。
三月的南方烟雨飘摇,温度低得像是把时间线重新拉回冬天,尤其入夜以后,呼吸再次被冻成雾,朝气蓬勃的初春也躲进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里。
胡来来冷得缩了缩脖子,出去的时候没找到他的人影,还以为他已经走了,可又发现那辆白色Levante还停在外面,于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回到院子,果然在白玉兰树下的木椅上看见了他。
以前叶孟沉每次回老宅,都免不了被长辈们一顿念,被念得烦了,就来这棵树下找清净,不过也清净不了多长时间,因为隔壁家的奶娃娃很快就会蹬着小短腿来继续烦他。
时隔多年,这样久违的场景再次上演。
胡来来急匆匆地跑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气息没有调匀,导致说话微喘,道着歉:“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放心,等叶爷爷气消了,我一定会和他再好好说说的!”
这个认错态度倒是比刚才在拳场上端正得多,而后她又从钱包里拿出所有卡,全都递给叶孟沉。
“你先用着这些吧,不够我再想想办法。”
卡里的大多数钱是胡良松和叶定章给的,毕竟俩人明里暗里都在较劲儿,零花钱这种事自然也要争个你输我赢,所以隔三差五就给她打钱,连带着她的存款数额日新月异。
不过为了避免他误会,胡来来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哦,这些钱不是给你,只是暂时借给你。”
可惜,叶孟沉并没有把这番话听进去,正闭眼靠在椅背上,唇间的香烟被冷风吹得忽明忽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才睁开,望着她,眼底无光,问道:“还有几天高考。”
灰蓝色的烟雾融进昭昭雾气里,一起混淆着人的视野,他微仰着头,流畅的下颚线条一直往下延展,直到被蒙了层情.欲色彩的喉结阻断,声音听上去似乎和平时有所不同。
胡来来第一次看见这副模样的他,不安于位的心脏又咚咚咚地剧烈跳动着,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只能如实回答。
“还有一百天。”
“嗯,一百天。”叶孟沉掸了掸烟灰,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而后重新抬头,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所以你是打算趁这最后一百天,上赶着来场早恋?”
早恋?
胡来来一开始没听懂,等明白过来他是在映射刚才的情书后,如同哑巴吃黄连,想要反驳,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埋着脑袋,声音有点小,也有点委屈,嘟囔道:“我怎么可能和别人早恋。”
她的眼尾微微向下耷拉,是不开心时候的专用脸,叶孟沉又抽了口烟,因为她的话沉默了片刻,而后道:“高考结束前别来找我了。”
“为什么!”胡来来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忍不住提高音量抗议,心想这种不平等条约,连李鸿章都不敢签。
不过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不想成为她学习路上的最大干扰项。
见她反应强烈,叶孟沉也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打算,越发有种养闺女的感觉,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还会操心她的学习,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反问道:“有意见?”
“……不敢有。”
胡来来害怕如果回答“有意见”,设定的期限恐怕就不止三个月了,可又不甘心就这样说“没意见”,只好折了个中,巧妙地表达了敢怒不敢言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