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城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还能有什么然后？

丽娘咬牙：“奴家被卖进青楼里, 吃了很多苦，也挨过打，因为请来的教习说奴家在琴艺上有些天赋, 才被妈妈挑出来又训练了近十载, 才成为了花魁，再然后, 就遇见了公子。”

——这算是把经历都扯完了吧？

纪城皱皱眉头：“就这样？”

——那要不然呢？

丽娘咬紧牙关努力做好表情管理, 点了点头。

这时百晓生也将“笔录”做完, 纪城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道：“我感觉整个故事还不够丰满，都没有吃苦的细节描写，又怎么能引发读者的同情、怎么衬托本少庄主救人时的英姿呢？”

——就你那花三千零一两和另一个纨绔子弟抢花魁的行为叫个狗屁救人？

丽娘咬住嘴唇，努力遏止自己气得发抖的动作：“公子这么突然一问，丽娘也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所以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行吗？

而对她的推辞纪城也表示出了相当的理解：“确实，你这少说十几二十年的经历，一下子全部讲出来是有些强人所难。”

“这样吧，我问你答怎么样？”

丽娘：“……公子请问。”

不就是瞎编些凄惨动人的情节吗？难道她还能输给这么一个纨绔？

纪城：“你爹娘名字叫什么？”

丽娘：“……”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估摸着周旋的这些时间手底下的人都已经潜入进来，丽娘干脆背手一道劲气便打了出去！

同时她嘴上还在迅速瞎编：“奴家的父亲叫李大锤，娘叫……公子小心！”

此时几名黑衣人已然翻过院墙，持剑朝纪城这边袭来：“小子纳命来！！”

按照丽娘原本的计划，这场刺杀其实就是场计划好的大戏：刺客来袭，她飞身上去抵挡，最好受个伤得休养十天半个月那种，然后居以澄身边的护卫，譬如那个丫鬟，就该登场了，她选的这批人演技一流，一定能在逃跑的时候不经意落下东门家族的信物——或者死了被人扒拉尸体的时候掉出来也可以。

总而言之，既能让明居山庄和东门氏对上，又能使个苦肉计，更方便地博得居以澄的信任。

这一套流程先前在外面的时候他们就商量好了，所以丽娘也相当理所当然地作出以身相挡的动作：“公子快走！”

想起小莲不在这里，她又急切地补上一句：“快去找莲姑娘！她能保护您！！”

动作完美，语气完美，接下来只要那居以澄着急地跑出去就行，要是他真的为这一幕感到动容说不定还得来句“我不走你走”，但总之她还要做的动作只剩下一个，那就是用手臂为居以澄挡上一剑，达成受伤但又不会受重伤的成就——

丽娘在心中想着，突然身后挨了一道掌风，哪怕她竭力运转内力，也根本抵挡不住，整个人便直挺挺飞了出去！

几个持剑袭来的刺客也没想到有这样的变故，想躲闪也根本来不及，唯一能做的便是瞪大眼睛。

噗。

利器入体的声音响起，丽娘的身躯已然被长剑刺穿。

她终于来得及回头，满目惊骇地看向纪城——对方一副眉眼含笑的样子，仿佛刚刚出手的人并不是自己。

“我好像并没有告诉过你，小莲是专门保护我的人吧？”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子：“丽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丽娘噗地吐出口血来，眼中只剩下怨毒之意：“你……你有内力……”

纪城笑眯眯：“我好像也没说过，我没有内力吧？”

他理完袖子，终于抬步朝丽娘走去。

丽娘这时也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推自己身前的手下：“快逃！把消息都传出去！”

把居以澄会武的消息传出去，传给教主，他们还有赢的机会——

然而这时纪城已然来到那几个刺客面前，抬手夺走一人手里的长剑，仿佛初学剑术的人般那么随意地一挥。

下一瞬剑光便如长虹贯日般亮起，那几名黑衣人脖颈间多出一条殷红的血线，而后，鲜血猛地喷发。

此时丽娘甚至还剩着最后一口气。

她浑身颤抖，鲜血止不住地从腹中流出，眼中的狠厉早就变成了恐惧，甚而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你、你……这都是你设计好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话音还未落，纪城已经握住那把捅在她身上的长剑，微微一拧。

他叹口气：“你爹的名字，好难听。”

丽娘从喉管中溢出一声破碎的痛呼，便再没了声息。

——如果她听清了纪城最后一句话并且还能回答的话，大概会说一声：我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