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铺着厚重的天鹅绒毛毯,并不凉。
她掀开窗帘, 看了一会窗外凄清的夜色, 再一次,试图让手机开机。
方璃很想给哥打一个电话,他估计就这两三天动身。她怕他找不到自己而担心,更怕会影响到他。
可是没有用。
这个有小刘海的手机是如此的不耐摔,屏幕破裂, 她摁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方璃丧气地坐回床上, 抱起床头的抱枕。
时间一点点过去, 刚才和父亲的争吵还在耳畔, 她还和小时候一样,难受的时候就跑上楼,关上门,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彼此冷静一些,也给对方一些思考的空间。
可这次。
方璃在床上冷静了许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把抱枕放下,仔细听了听门外,又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秒表规律而富有节奏感地往前走着,夜光的指针,已经显示九点零一分。
往常父亲都会在她门外不断踱步,或者等不耐烦亲自上前敲门。
可今天都没有,外面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方璃深吸一口气,越想越奇怪。
又坐了一会,她心里有种不好预感,推开门,探出脑袋。
“爸?”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二楼空空荡荡的客厅,几盏水晶吊灯亮起,灯光落在中间三角钢琴的黑色琴盖上,反射出诡异的冷光源。
窗户没有关紧,白色纱帘被风掀起一个角,冷风灌进,仿若呜咽。
“爸?!”
方璃声音发抖,慢慢地往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立都立不稳,后脖颈很快渗出一层薄薄冷汗。
“爸你在家吗?”
她摁开楼梯间的灯,手搭在冰冷的扶手上,快步往下。
一楼是亮着的,茶几上还有凉透的清茶,杯壁上还残留着茶渍,一切都定格在她离开的那一瞬。方璃呼吸加快,一颗心直直往下坠,无所倚靠。她穿过走廊,看见书房门缝下的灯光时,身体才一松,缓缓地吐出口气。
那橘黄的灯光看上去温暖极了。
她陡然安心,捂住嘴唇,刚才所有不好的念头都随之压下去。
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依赖父亲,多么爱父亲——她再不能同他置气了,让他责骂就责骂吧,等他气消了,再好好同他说。方璃暗暗想着,伸手,推开书房的门。
手僵在门把上,
“爸!!!!”
方璃脸色骤变,牙齿咬住颤抖的下嘴唇,惊惧地看着这一幕——
那个一贯强势的男人此刻无力地趴在书桌上,格纹衬衣上满是褶皱,面容憔悴,头顶生出一截白发,短短的,同先前染的一丝不苟的黑发对比,触目惊心。
金色钢笔滚在地上,笔帽不知道丢在哪里。
桌上堆积满文件,一向整洁办公桌凌乱不堪。
“爸爸!!!”
一声惶恐的尖叫,穿透房顶。
——
一整夜,周进都没有打通方璃的电话。
白天一天都在忙,早上和公司人事部通了电话,下午去火车站买了尽快抵达S市的票,回来后又去书店购买英语书籍,晚上收拾行李,安排小俊以后的生活。
其实他很希望能多陪璃璃几天。
但公司希望他能早日培训,尽快入职。自上次从朝鲜回来后,周进也确实闲了有一阵子,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想早开始干活。
而且自从和璃璃在一起后,周进迫切地想要赚钱,迫切地想兑现给她的所有承诺。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很深刻的感觉。
自小家庭条件就差,不曾富裕过,因而对钱看得也不算重,再加上性子不羁洒脱,活得也确实混。
特别是离开部队以后。
对女人,对钱,更是一种随意的态度。
但此刻,他真的想收敛这一切,只想安定下来,给她一份优渥且平稳的生活,好好地,踏实地守着她长大。
未来,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人的改变,有时真是一时之间。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不知道这是第几遍了,周进皱着眉,放下手机。
昨天傍晚他本想去接她,可是电话打不通,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后来也没再开过。原以为方璃昨夜睡得早,所以才早早关机。他心里担心,但时间太晚,也不好怎样。
这一等,便是一夜。
现在仍是关机。
周进担忧地揉揉太阳穴。
那一夜,他看得懂小姑娘的不安和害怕,但他还是……事后,也没有给她更多的温存和亲昵,甚至连甜言蜜语都没说。
所以她是不高兴了吗?
还是不好意思。
还是……
周进不敢往下想,捉摸不透小女孩的心思。他去附近超市买了一大堆她爱吃的零食干果,准备亲自去找她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