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口碧落一把抓住我朝她飞了过去。
“吼!”半空突然一声巨嚎,像是晴天霹雳般,震得地面微微摇动。更多碎石落了下来,程舫也不躲不逃,只呆呆朝上看着,一张脸白得发青,直到我们到她身边,她还没觉察到。循着她的目光我看到头顶那道裂口处赫然一只巨大的头颅在朝下俯瞰着我们,利齿,长须,通体漆黑色的鳞片几乎同外面的夜色混为一体,除了那双鬼火般浮动着光芒的亮紫色的眼睛。
“这是铘??”惊诧中我问。
碧落没回答,一抬手打晕程舫将她甩到了肩上,他道:“抓好我。”随即一腾身,带着我俩直飞到了那头巨兽的身上,它亦在同时腾空而起,朝那道被它破开的裂口外飞了出去。
离开地道的最后一刻,刘君培还在那扇门外看着我们。
周围的地道因着地面剧烈的震动而坍塌,唯有他站的那块地方始终很平静,波澜不兴。就好象是站在另一个世界,冷眼看着我们这边颤栗空间的逐渐破碎。
随后他将手里那颗巨大的珠子捏碎了。
碎
裂的粉末水一般依附在他手上,又钻进了手里,慢慢的手上闪出层黄金般的色泽,他用这只手朝我们方向指了指,那之后,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身下的巨兽带我们冲进了云霄,一阵风似的飞离了这个困了我们几天几夜的噩梦般的地方,以及这个男人。随后远远听见轰然一声巨响,我不知道底下又发生了什么,因为视线被高空的云雾彻底隔绝。
××××××
“本台消息,由于年久失修,位于北京市朝阳区外的国家级保护建筑‘易园’于二十六号晚严重坍塌,造成《幽境》摄制组及居住者在内共六人失踪,三十人死亡,一人重伤。目前挖掘救援工作仍在继续进行。”
几天后,当我和往常一样收拾着店的时候,晚间新闻里播出了易园的画面。
它已经和我第一次见到时完全不一样了。
从门口到园中心,一排房子倒塌成了废墟,透过俯瞰镜头可以看到,一条凹陷的地表从北到西,像条丑陋的蚯蚓般盘横在那个原本古老却又美丽的巨大园子内。
“算是彻底毁了。”瞥了眼电视,狐狸道。
我关上电视,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和花:“我去看林绢。”
“哦了。”
林绢是被狐狸带回来的。
之所以说他是狐狸而不是碧落,因为我没在他眼里看到那种刀子般的东西,身后晃荡的依旧是一根而不是八根尾巴。
你见过八条尾巴的狐狸么?
那之前,我只见过一条尾巴的狐狸,以及听说过九条尾巴的狐狸。
那么八条尾巴的狐狸是什么……
他说他叫碧落。
很多人都把狐狸叫作碧落,那些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奇奇怪怪的人。
可如果碧落就是狐狸,为什么那一天的狐狸陌生到近在咫尺,我都不敢相信他就是狐狸……
但这问题我始终没有很正式地和狐狸谈起过,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在看到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狐狸若无其事地把失踪了三天的林绢带了回来,若无其事地对过去发生过的那些事情闭口不谈。
于是,我也就若无其事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打理着我的店,以及照料林绢。
林绢被带回来那天看起来是有些奇怪的。
明明清醒着,身上也没有一处伤口,可无论我怎么和她说话,怎么叫她,她都不理睬我,只是呆呆看着前面一个点,然后一次一次地问:周林在那里……看到周林了么……
之后,突然在第二天就好无症状地昏
迷了,一直至今。
现在她就在市人民医院的加护病房。
白天没时间,我经常在晚上的时候溜进去看看她。而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她都对我的到来没有任何感觉,虽然只要在她身边,我总是会不停地跟她说说话。
她身上检查不出任何伤痕,大脑也没有任何问题,不存在变成植物人的可能,因此就连医生也说不清她为什么会这样,只说,她正处在一种嗜睡状态,睡,而不是昏迷。能不能好,只能看她自己。
而对此,狐狸有他的说法。
他说林绢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魂魄不在身体里,早在他找到她的时候,已经不再了。能不能回来,说法倒和医生们一样,也是——只能看她自己。
可是魂魄不在她身体,那不是死了么。我问狐狸。
狐狸摇头:暂时的离魂对生命不构成任何的问题,除非她永远回不来。
那万一她找不回来呢。我再问狐狸。
狐狸没回答,正如他闭口不谈到底是在哪里找到了林绢,以及那天出现在我身边的碧落,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