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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便是渡海(81)

温寻还真是个预言家。

李碧琦当天夜晚就发烧,将所有的资料扔到温渝面前,说:“后天的拍卖会你去玩玩,就当锻炼锻炼。”

温渝愣了好一会儿。

李碧琦说:“当年你妈妈我也是这么赶鸭子上架上台的,没什么好担心的,谁都有个第一次,做你自己就行了,这只是个内部小拍卖,不对外。”

“我不去。”

李碧琦揉着头,开始打太极:“怎么这么晕呢。”

温渝:“………………”

“我得去找护士打针,不行挂点水什么的。”李碧琦走得很慢,像是真的很不舒服一样,有意无意嘀咕了句,“砸了场也没事。”

温渝站在那儿,一脸不可置信。

这样看似自然的举动和谈话,像是随意而言,真的细细钻研起来,又觉得这是李碧琦早就安排好的,只不过刚好老爷子摔了腰,为此有了合理的借口。可看到李碧琦这么撂挑子装柔弱,温渝妥协了。

多年以后的一次采访,记者问她第一次拍卖的样子。

她穿着白色衬衫牛仔裤,细长的腿型恰到好处,笑了笑感慨道:“一次意料之外的被逼梁山,只有敲锤的那一刻觉得这是真的。”

后来才知道,这都是李碧琦安排好的。

拍卖会确实像李碧琦说的那样,不大,公司内部组织,总共七件藏品,有书画和瓷器,她穿了一身素雅的复古旗袍,上面印有中国风牡丹花图样,戴着珍珠耳钉,头发束在脑后,清秀优雅。那是李碧琦年轻时刚入行,第一次拍卖的时候穿过的。

那天参加的人不多,二三十人,坐在场下。

事实上温渝见过很多次李碧琦拍卖的样子,小时候经常和温寻一起去看,老爷子也时常带她们去博物馆,讲文物的历史。很多习惯都隐隐藏下,再拿起也不过是顺手拈来。

她只记得站在场侧的紧张感,可当真正走出来站在台前,看着场下的几十人,灯光打下来的时候,她忽然平静了,双手撑着台面,站的笔直,用了一句简单的双语作为开场白:“diesalen,goeveryone。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倒不是说的有多好,但那天温寻也在,就坐在,场面控制还算顺利。小时候她们玩过家家,穿着李碧琦的高跟鞋和裙子,也是这样模仿来的。台下的温寻,鼓掌的时候束了个大拇指。

那一刻,温渝也不紧张了。

拍卖会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后有人送了一朵花过来,花上附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小妹,妈妈说得对,你天生就应该做一个拍卖师。”

她合上卡片四处张望,温寻已经走了。

温渝处理好拍卖后续的事宜才离开公司,甚至有人给她递上名片,请她去做拍卖顾问,她受宠若惊,礼貌婉拒。谁知道她只是一个大学的助教?但这是她第一次有一种从心底蓬勃而发的成就感。

小时候老师会问,你将来想做什么?很多小孩会说科学家,飞行员,或者教师。但这些人里有大部分,可能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有的人十八岁读了大学,可能二十岁又喜欢上别的事情,二十八岁是推销员,三十岁想做钢琴家,四十岁突发奇想写,五十岁学了粤语,八十岁爱上画画。人生的可能性太多,总是有人一腔孤勇去尝试新的生活,或者泥沙俱下,或者,遇见了光。

拍卖会结束,温渝一个人走了很久。

她还穿着旗袍,高跟鞋,拎着一个手提包,包里的手机还处在睡眠状态,索性一路随便走着,碰到一家修手机的店铺。这几天紧张到熬夜看资料,实在脱不开身想起手机。

老板说:“坏的实在太厉害了。”

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温渝笑了:“那只能换新的了。”

她直接去商场买了一个新手机,装上电话卡,捯饬了好一会儿才熟悉按键,然后开机,安装微信,打开一看,只有李湘发过来的消息,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

温渝鼓足勇气,拨给林净宁。

新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到底,还是没有人接。她正想要再打一遍,接到李碧琦的电话,说的是:“你爷爷想吃糕点,回来记得去永嘉楼买。”

温渝收了手机,打车去买糕。

回去医院,病床边只有李碧琦在,说温寻已经坐飞机离开了扬州,为此爷爷调侃:“她说是自己的地还要浇水,这才回来几天就走了。”

温渝笑,拿起糕给老爷子:“您不也惦记着自己的院子,我看你和我姐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温老爷子哼了一声。

李碧琦在一边笑了。

自打拍卖会回来,李碧琦什么也没有评价,只是那几天笑的多了,好像这种时候说的话都是多余。有的事情别人怎么说都没用,你自己感受到的才是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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