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怎么,这奏折让你很高兴吗?”
徐皇后放下了奏折,不急不缓地说:“陛下,臣妾是在替陛下高兴啊。陛下有如此忠诚替陛下着想的臣子,实乃大齐之幸,陛下之福。”
“你什么意思?”兴德帝阴沉地看着她。
徐皇后笑盈盈地说:“臣妾也认为诸位大人说得有道理。陛下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养身体,将大齐交给太子,以后陛下也可安心颐养天年了。太子甚得民心,做事沉稳有度,爱民如子,陛下可放心地将天下交给太子。”
若兴德帝明天就要嗝屁了,那有这么个儿子,他铁定很高兴。
但偏偏不是啊,他还没死,儿子就要窜到他头上了,这如何能忍?
可对上徐皇后一副为大齐,为他着想的模样,他这火气又发不出来。
“朕还没死呢!”兴德帝半天才憋出这句话。
徐皇后看着他布满老年斑的脸,油腻的皮肤,浑浊的眼珠子,还有身上用再多熏香都掩盖不住的腐朽之气,心中冷笑。
都这时候了,他还贪恋着这无上的权力,贪图人间的富贵,真是可笑至极!
徐皇后巴不得年老昏聩的兴德帝早点退位,省得他又不停地整幺蛾子。
今日之事的缘由,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掌管后宫的徐皇后。她清楚兴德帝父子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她只想说兴德帝活该。
躺床上大半年了,兴德帝还没认清现实,还想拿捏羽翼丰满的太子,自作孽怪谁呢!
“怎么会呢?陛下乃是真龙降世,万寿无疆。”徐皇后很不走心地敷衍了几句。
兴德帝沉浸在自己的怒火中,没有听出她的敷衍,想到跟徐皇后这么多年的结发之情,话音一转,道:“皇后所言甚是,朕乃是真龙天子,周嘉荣这个逆子,竟敢拿乔,忤逆朕,他以为除了他,朕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吗?”
徐皇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冷了下来,嘴角的笑容却越扩越大:“陛下的意思是准备改立……建业?”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兴德帝有一瞬间的恍惚,继而大怒:“别提那个逆子,不还有……小七吗?他一直养在你膝下,有你教导他,朕也放心。”
徐皇后的心都冷了下来。
她无比清楚,兴德帝根本不是看好小七,纯粹是因为小七年纪小,好控制罢了,而且还妄图用小七来诱惑她。毕竟皇帝卧床不起,小七又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若是立他为储,自己这个皇后的权力就大了,万一哪天兴德帝死了,小七登基,她甚至可以学前朝那些太后,掌握实权,干涉朝政。
这个诱饵确实大,但徐皇后不像兴德帝这么看不清楚形势。
他也不看看,这么多大臣武将都站在了太子这边,西北、江南、东南沿海一带的地方官员也全换成了太子的嫡系,他这样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拿什么跟太子斗?
别说他没其他成年儿子了,就是还有一连串的儿子也不够!
徐皇后本可以看着兴德帝不断作死的,但她不愿周嘉荣好好的背个弑父或逼宫的罪名。太子是要做明君的,怎么可以在史书上落下这样的污点?
最好的办法,就是兴德帝自己识趣,乖乖退位。
他看不清楚形势,徐皇后帮他看清。
挥手让孙承罡也退下,徐皇后站了起来,脸上素来和气的笑容消散,冷冷地打量着兴德帝,一语道破他的目的:“陛下是想挑起臣妾跟太子的争端?臣妾可不敢,臣妾谨记祖宗教训,后宫不可干政!”
“这……这怎么算干政,这是朕允许的。”兴德帝还妄图说服徐皇后。
徐皇后讥诮地看着,一语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陛下,臣妾觉得做太后可比做皇后好多了。”
兴德帝错愕不已,震惊地看着她。
徐皇后却仿佛没瞧见他诧异的眼神,缓缓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都道来:“大齐以孝治天下,做了太后,便是皇上见了臣妾也要行礼请安,只要臣妾不糊涂,不犯大错,一辈子都是这宫中的老祖宗。可当皇后呢?每当陛下有了新宠,臣妾就要惴惴不安,唯恐地位不保,心里再委屈还不能有半句抱怨,得谨小慎微,兢兢业业打理后宫。就这样,臣妾仍保不住自己的女儿,保不住自己的娘家,你说这皇后当得有什么意思?”
兴德帝本来很生气,可当徐皇后说到最后一席话时,他心虚了,讷讷地说:“朕……朕那都是为了大齐。”
徐皇后懒得跟他掰扯,每次他都会用大义压人,可实际上呢,太子上位,没牺牲她的女儿,没牵扯她的娘家,大齐不一样好好的?只有无能的君王才会利用女人达成自己的目的,还要给自己找个“不得已”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