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的唇即将触碰到喉结处时,盛焦突然一伸手,宽大如幕的掌心猛地捂住奚将阑的唇,将他死死往下一按。
一阵天旋地转,奚将阑重重被放下,腰身卡在一层山阶上,墨色鹤氅层叠铺了满地,好似漆黑的墨。
奚将阑倏地睁开眼睛。
“奚绝。”
盛焦似是终于不耐,空洞无神的眼眸冷冷注视着他:“不想死,就收起你的手段。”
奚将阑:“……”
这个硬茬怎么比盛焦还更胜一筹?
硌牙。
奚将阑“唔”了一声,想要解释。
盛焦的手却捂得更紧,宽大滚烫的掌心紧贴着奚将阑的唇,将他所有虚伪的辩解强行堵回去。
眼神宛如寒风凛冽,不怒自威。
倦寻芳已经掐了一路人中,此时瞧见自家宗主终于大发神威,当即双眸都要大放光芒。
“看到没有?”他激动地对上沅说,“宗主忍不了他了,终于动怒!”
上沅好奇道:“但是宗主平时动怒,不都是用天雷劈人吗?”
倦寻芳:“……”
倦寻芳满脸痛苦,不愿相信:“住口!”
上沅不明所以,只好乖巧住口。
受制于人,奚将阑终于收了神通,能屈能伸地点头。
盛焦打量他半晌,似乎在判断他是否真的会听话。
但他不知看出了什么,终于将奚将阑松开。
奚将阑纤瘦腰身被山阶硌得生疼,轻轻舔唇将毒汁吞了下去,默默磨了磨牙。
浪费了两颗毒丹都没能伤到此人一分一毫,奚将阑从小到大——除了盛焦,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盛焦不再理会他,转身往前一步。
千层台阶之上,姑唱寺到了。
姑唱寺处于深山之中,庙宇巍峨,古刹飞檐上悬挂着黑而重的惊鸟铃,阴风拂过,沉闷铃声将无数厉鬼惊得四处逃窜。
今日姑唱寺罕见地在午时三刻唱价,又因是首次售卖相纹,这种稀奇的大事就算不买也要好好凑一凑这热闹,小小的姑唱寺黑压压全是密密麻麻的人。
迎客的僧人手持着佛珠,对来往众人一一颔首行礼。
外面的修士三五成群,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侃侃而谈。
“喂,和尚。”有个带刀的修士大声嚷道,“你们公然贩卖天衍相纹,不算违背道义吗?就不怕獬豸宗的人将你们这群野狐禅给一锅端了?”
僧人面容淡然,被如此讥讽也依然平和,双手合十道了声法号。
“施主说笑了。姑唱寺今日售卖的是奚清风的画,并非相纹。”
明眼人哪里信他这种胡话,全都哄然大笑。
话虽如此,热闹还是要看。
酆聿不耐烦地站在一棵桂树下,掌心飘着一堆小纸人,但却没有一个有反应的。
奚将阑难道真的被抓走了?
一旦他进了獬豸宗,怕是到死都出不来了。
今日姑唱寺唱价的这幅画定然和当年屠戮奚家之事的罪魁祸首有关联,只要将画拿到,奚将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酆聿这样想着,将小纸人收拢到袖中,抬步朝着姑唱寺中走去。
与此同时,奚将阑刚走上台阶。
他匆匆一扫就瞧见酆聿那招摇显眼的鬼字纹墨白袍,当即眼睛一亮,往前快跑两步。
“酆贵……”
声音戛然而止。
奚将阑:“?”
奚将阑嘴张张合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同时手腕上的缚绫也被人一拽,强行将他拖了回去。
盛焦面无表情道:“想进囚芥?”
奚将阑:“……”
奚将阑温顺地朝他笑,熟练地抬手打了个手语:「不想,望大人高抬贵手。」
同时心中骂娘:“迟早有一天得弄死你。”
不过也不知酆聿是不是真的贵人,奚将阑只喊了两个字,周围人数众多熙熙攘攘,酆聿竟然似有所感,停下步子回头看来。
奚将阑眼睛再次一亮,几乎要落下泪来。
酆贵人,好哥哥!
闭口禅封住他的一张巧嘴,奚将阑只能朝着酆聿拼命使眼色。
救命啊,救命!
两人似乎真的心有灵犀,酆聿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和奚将阑对视。
奚将阑安详地双手合十,甚至想念一句阿弥陀佛,只觉酆聿简直如神兵天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救人于水火的佛光。
下一瞬,酆神兵眉头紧皱,转身走了。
奚将阑:“……”
奚将阑脸一僵。
就、就走了?!
这是……没认出来自己?
奚将阑转头一看,却见盛焦三人早已换了身行头,衣袍上的獬豸暗纹隐去,佩剑也不知放在何处,走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奚将阑立刻抬手摸脸,果不其然发现自己那张俊脸已经变得平平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