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别多想,那孩子性子敏感,又在——”
路明轩顿了顿,才语带保留地说:“又在那种地方待过两年,性子乖张一些也属正常,有我和程特助在,您就放宽心。”
姜夔连连点头,“放心,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唉,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就怕哪天眼睛一闭,留下这孩子一个人,如何去承担这偌大的家业?想来,是不能够再由着他的性子来了。”舀了勺粥,他说:“吴妈,去将少爷叫下楼。”
转头又对路明轩道:“吃完饭你们一起去公司,以后他在公司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你这个做叔叔的也管着点,别跟我这个老糊涂一样,万事都替他兜着扛着。有时候,也该让他知晓,世间之事,不会尽如他意,刚极易折,他那个性子,我是真的拿他没法子。”
田蓉没好气地冷哼:“管?怎么管?他这个做叔叔的,见了侄子,不还得跟旁人一样,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句‘姜总’吗?下属管理上司?”
“妈——”
路明轩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别瞎说。
田蓉气呼呼地不吭声了。
姜夔对她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夹了一口小菜放在口中,漫不经心地说:“鼎盛将来总归是要交到以湛手上,在这以后,所有人都得叫他董事长,怎么,你有意见?”
听出他语调里的不悦,田蓉心中一凛,赶紧陪笑道:“老爷子说笑了,我这不也是关心他,怕他身居高位不自重,到时候坏了自己的名声,惹得股东们哀声怨道,就不好了。”
姜夔哼了一声,不理她。田蓉也不敢再多嘴,心虚地瞄了他一眼,总算是安生下来。
等了片刻,吴妈蹬蹬蹬地下了楼,说:“老爷,少爷他不在房里,刚听刘管家说,他一早就开车出去了。”
姜夔怔了一下,不禁开始担忧:“他自个儿开车?”
“是。”
姜夔看着路明轩,路明轩很上道,朝他点点头,“我给程特助去个电话。”
*
上午十点,姜以湛驱车来到了中心医院。他将车子停好,刚想朝住院部走去,一个老婆婆挡住了他的去路。
老婆婆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眼神似乎也不大好,一直半合着眼睛,瞧见他从车子里下来,老婆婆忙迎了上去。
她手里拎了只竹篮,篮子破旧,里头零零散散地摆放着红玫瑰和几簇小雏菊,玫瑰花含苞待放,鲜艳欲滴,像是新进采摘,“小伙子,买花吗?”
姜以湛被迫停下脚步。
老婆婆讨好地举了举篮子,殷切地推荐着自己的产品,“自家种的,你闻闻,特别香,最适合探病用了。”
空气有些凉,老婆婆打了个喷嚏,看上去可怜巴巴。
姜以湛看了她几眼,默默从皮夹里掏出了两张百元大钞,放入了她的竹篮。老婆婆连连道谢,见他没有拿花的意思,老婆婆急了,步伐蹒跚地跟在他身后,“小伙子,你的花儿忘记拿了。”
他且行且道:“我不需要。”
老婆婆不依不挠,“小伙子,老婆子虽然眼神不好,腿脚也不灵便,咱人穷志不短,断不能接受施舍。”
她将整个篮子塞给他,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真诚的笑意,“小伙子你心肠好,这些玫瑰花就送给心爱的姑娘吧。婆婆告诉你啊,婆婆家的玫瑰花特别灵验,祝你早日追到心爱的姑娘。”
说完,还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姜以湛:“……”
心肠好?说他?
他心里好笑,见老婆婆慢腾腾地朝医院大门口挪动,直至消失在人流中。他掂了掂竹篮,转身走至垃圾桶旁,本想丢进去,目光触及那几簇小雏菊,他有片刻失神,鬼使神差地又将篮子拎了回来。
到了住院部,姜以湛被破旧腐朽的气息震惊了。
因为设施老化,来这里住院的大都是些贫困户。
他不能理解,宴会那晚,她穿着六位数的高定礼服,妆容精致,举止优雅。听说她是绿茵集团殷玠的首席助理,薪水应该也非常可观,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住院?
住院部很冷清,出出入入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姜以湛在护士的指引下,总算是找到了林沅的病房。
这里因为没什么收入,医护人员配置不够,护士给他指明方向后,就急匆匆地去忙自己的了。
姜以湛在病房门口站了许久,透过玻璃窗,瞧见她一个人坐在床上,一手打着吊瓶,一手拿了本书,正在仔细阅读。
阳光穿透窗棂,柔柔地洒落在她脸上,她脂粉未施,素面朝天,一头黑发松松垮垮地绾了起来,露出纤细柔美的颈项,安静看书的模样,乖巧可人,跟那夜的风情妩媚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