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魔王的祭品(46)
“那些人是杀不完的……他们身上永远都有洗不干净的臭味,世世代代……你怎么杀得完呢?”
“这世上就你一个了,多寂寞啊。”
从黑暗里、从地底,伸出无数双苍白的手,他们顺着他的衣袍攀附而上,拉扯着他的四肢,口中喃喃着:“下来吧,活着有什么意思?”
无数双爪子攀附在他身上,浓重得如同潮水,身后像是跟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从无数虚影中走过,黑衣近乎与这浓重的黑暗融为一体,淡漠的墨瞳中泛着厌恶的冷光。
数不清的影子拦在他的身前,怪笑着往他身上扑。
他漠然抬手,手中长剑划出黑月似的剑光,那扑上来的黑影顷刻间便斩断,化作一道消散。
空气似乎停滞了片刻,那些密密匝匝的声音停下了
这是神冢,众神埋骨之地,已经尘封数千年。
死在那一场大战中的神族不知凡几,他们身上带着浓重的怨气,在此地徘徊不散。
那静默不过片刻,转瞬又再次喧嚣起来。
那些惨白的脸狰狞地怪笑,发出刺耳的尖啸,数不清的黑影往他身上扑。
他们神情狰狞而疯狂:“世人厌你、憎你、恨不得你赶紧去死,只有我们才是你的同伴!”
“哈哈哈……你应该和我们一样烂在地里……”
黑影遮天蔽日,浓稠得像是冥河深处的水,阴湿而冷沉,一涌而上,近乎将他吞没。
那如寒星利剑一般的凌厉双眸,隐没在浓稠的黑色之中。
深重的怨气中,充斥着生前不甘的痛呼和哀号,尖锐刺耳。
无数从地底生出的黑色之手妄图将人也一同拉进地狱里。
天下就剩你一个啦,你独活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人需要你,没有人喜爱你,人人都盼着你去死!
你看看这个欣欣向荣的世界,你这样的异类,连天道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恶意,喧嚣而上。
那在耳畔的声音,仿佛德高望重的老者,对着迷路的孩子循循善诱一般。
长睫如同鸦羽,颤了一下。
眼前的浓稠的黑暗忽地一变,变作荧火温润的山洞。
那是熟悉的场景,却又与记忆中的画面不同。
垂下的纱帘,朦朦胧胧地折射出暧昧的光线。
大红团花的锦被,光滑得没有一丝褶皱,压在极致的艳红之上的,是一条白得晃眼的玉腿。
苍淮漠然的双眼,仿佛被刺了一下。
本应沉眠的人,翻身坐起。
丝滑如绸缎一般的锦被顺着她的动作滑落,纤纤玉手缓缓拉开垂下的朦胧纱帘,于是面前一览而尽,再无遮挡。
应是裁剪下最柔和的月光,也不及眼前人洁白无瑕。
她缓步向前走来。
白玉似的足尖踩在粗糙不平的地面上,莲步轻移,让人联想到淤泥里生出的白莲。
这样的精巧只应放在手心赏玩,而不应该沾染分毫尘泥。
那一张熟悉的脸上含着几分羞怯,眼里是盈盈的波光。
指尖轻点过他紧抿的薄唇,软得像云,轻得像雾,露出一个温软的笑:“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你一个人活着太苦,有我们陪你,不好么?”
幽暗的眼底,泛着寒星似的冷光。
不因眼前活色生香的场面有分毫动容。
他的大掌如同铁钳一般擒住了她不安分的手——那纤细脆弱的手腕上,空空荡荡,白得晃眼。
“滚。”
那一张熟悉的脸泪眼盈盈,红唇却翘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动心啦?”
她轻笑,笑声中带着缠绵的讽意:“你动心啦……”
“你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东西。”
“一样的肮脏、丑陋!”
“你所肖想的,不过会厌你、憎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有什么好留恋的呢?这个无趣的人世……”
距离他极近的人影,轻而易举地便能看见,他的眼底并不如他表现的一般毫无波动。
它面上的怪笑愈发大。
但这笑容戛然而止。
它看见有紫色的幽浮花面前人眼底盛放,刹那开灭,卷曲的花瓣颤动着,落下一片薄得近乎透明的花瓣。
于是方才还有片刻波动的眼底,在这一刻重归寂然。
幽浮花?
怎么会!
他竟然和她……
苍淮思绪回笼,手中蓦地用力。
人影如遭重击,无法再吐露半个完整的词句。
沛然霸道的力量顺着手腕直击肺腑,绞碎一切阴邪与恶欲;那人影不安地扭动着,连实体也难以保持,周遭场景震颤,如地崩山摇。
阴影里晦暗的神情,涌动着暗潮:“我跟你们不一样。”
滚烫,灼烧。
扭动着的人影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叫,不安地想要逃脱,但那一双手却紧紧扼住了他想要逃窜的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