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挑眉:“你的项目?”
“哪儿呢,市政规划。”纪司宴含混不清,“是好事啊,不是一直说后门这条街,治安不好?”
温盏瞥见红墙,心头一跳,偷偷扯扯商行舟:“你记得吗,我俩,第一次说话,就,在这儿。”
商行舟吊儿郎当撩起眼皮,装作不记得了的样子:“这儿?”
“你给了我一瓶水。”温盏点头,“后来我放学经过,也总是遇到你。”
他就跟石一茗他们混在一起,不穿校服,立在那儿,笑得嚣张肆意,不知道在做什么。
可能是在抽烟。
或者,憋着坏,讨论不该干的事。
商行舟胸腔微震,似笑非笑看她,不紧不慢,“那这个我记得。”
“嗯?”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读书的时候,感觉有个姑娘吧,老是看我。但我每次一转过去,她就立刻把目光移开了。”兔子一样警觉,从来不让他抓现行。
“次数多了,我就寻思,她胆子肯定特小。估计看到野猫都会被吓一跳,更别说是不三不四的人了。”商行舟低笑着,抵了下腮,“我就想,要不,我站这儿算了。”
读中学那会儿,老师说后门治安不好,是真的不好。
三五不时会有附中的学生被拦住,索要保护费,或者口头威胁。
要说闹大,闹得也都不大,但总之鱼龙混杂的,对着条小巷子,什么人都往那儿过。
偏偏温盏还非得从那走。
很多年后,也是这个地方,仍然是这两个人。
商行舟居高临下,唇角痞气的笑意未消,目光深邃,紧锁着她的眼睛,低声:“要真发生什么,我还能跟着帮一把。你说对不对,小温同学?”
——小温同学。
温盏愣愣地,望着他,过去与现在,幻想与现实,在这一刻,一一重合。
被烈日炙烤的盛夏,长街覆雪的深冬。
从春日融融到枫叶枯黄,商行舟站在那儿,无声地等,等完一整个四季的轮回。
她无数次,背着书包,或小提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长长的街道,只要往下走,就感觉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送她远行,她一直走,他就一直沉默地送,一直到很远很远的未来里去。
她从不回头。
也不知道,他在等的人是她。
那些年间,唯一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是杨珂接她放学,皱眉说了句:“这些不三不四的人。”
她听他冷笑:“嗤。”
他怎么会是不三不四的人。
他是商行舟。
是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很久,一直在等她回头看他的,商行舟。
风拂动裙摆,四下忽然静寂了,纪司宴和裴墨往前走,完全没发现有两人掉队。
商行舟垂眼望着温盏,婆娑的树影中,这一眼好似到地老天荒。
她鼻子泛酸,问他:“你是不是还在钱夹里,藏了一张我的证件照。”
商行舟微怔,不自然地捏捏后颈,撇开视线:“没。”
温盏拽他衣服口袋:“那你给我看看。”
“行行。”商行舟举手投降,“有。”
他有些无奈,抵了下腮,微俯下身,凑到她跟前去。
求她似的,低声:“但是祖宗,别让我掏出来给你了,成吗?我没带钱夹……而且,你已经把口罩和挂坠拿走了。”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温盏睫毛颤动,闷声:“你怎么会有我的证件照。”
商行舟神情更不自然:“捡的。”
她一双眼黑白分明,直勾勾盯他看:“你从红榜上撕的。我读书时,红榜上的照片,弄丢过一张。”
后来没找到,也就作罢,重拍了。
“我真没有。”商行舟百口莫辩,举起缠着绷带的左手发誓,低声,“是它没黏紧,自己掉下来,我捡走了。”
所以后来,纪司宴大学里遇见温盏,才会觉得她眼熟。
他见过商行舟藏那张照片。
藏得再仔细,仍然不可避免,在他脑海中留下模糊的印象。
那些远去的、交错的。
都慢慢清晰。
温盏又想落泪。
她忍住了,低头攥着他卫衣衣角,小声嘟囔:“那你确实很早就喜欢我。”
商行舟修长手指落在她领口,蝴蝶结解了又系,声音很低很低:“嗯。”
“商行舟。”她软声,“你不是很想知道,在海边那晚,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春日校园内,蔷薇花开满墙,风也静止了。
商行舟微躬下身,耳朵凑到她脸颊边。
温盏眼中浮起笑意,踮起脚尖,柔软的唇擦过他的侧脸。
她声音柔和,如春日一般,轻声道:“我不想去往一个,没有你的未来。”
她想。
在交错的时间线里,他们一定相爱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