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从顾致林书房出来后，顾筠刚巧和她碰了个正着。

在经受狂风暴雨过后，顾昭罕见的没有哭，甚至连眼圈都没有红，只定定看着她，“我知道照片是你寄给父亲的。”

顾筠眼皮动了动。

看着消瘦过度的顾昭，很出乎意料的，她没有觉得舒爽，也不觉得大快人心，更没有顾笑口里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

平日里吐槽斗嘴是一回事，互看不顺眼是一回事，耍小心机是一回事，但当她真的看到一个漂亮鲜活的女孩变成憔悴暴瘦的模样，心情是自己无法预判的奇怪。

面前的女孩瘦到颧骨清晰可见，扫了过量的腮红，可那红浮在皮肤表面的，整个人还是没有血气，以至于给人一种矛盾而怪异的视觉体验。

“对，是我。但我没有诬陷你。”顾筠语气很淡。

顾昭知道她话里的诬陷是在暗指什么，很是无所谓地笑了声，“我和赵崇霖在你们相亲之前就在一起了，比你认识他更早。我那时根本不知道你会和赵崇霖有关系。”

“在知道家里准备让你和他订婚后，我问过他，我们该怎么办。他说他不喜欢你，跟我承诺会想办法和你退婚。刚刚我妈骂我为什么要去破坏你和他，但我觉得这不算破坏。”

她在单纯的陈述，不带任何语气。

顾筠迎上她的目光：“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我不是第三者，我没那么贱。顾筠。”顾昭用力把背脊挺得笔直，可单薄的骨架根本撑不住。

顾筠摇摇头，妩媚的杏眼挑起，声音格外冷淡：“你在这跟我解释有什么意义呢？我的想法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事一旦透了出去，其他人会怎么想，会不会用唾沫淹死你。我不认为你贱，我只是认为你蠢，愚蠢至极。”

在听到蠢这个字眼时，顾昭瞳孔骤缩，指尖动了动，指甲边缘深深掐进了皮肉。

“顾－－”

顾筠向前逼近一步，毫不客气地打断顾昭的话：“知道你为什么蠢吗？你可以选择直接告诉我，那我根本就不会答应这场订婚。可你没有，你反而躲在背后故意拿这事挑衅，看我的笑话，你不觉得你很蠢吗？对，你谈不上是第三者，但你的所作所为跟第三者有什么区别？是你自己在把自己往第三者的道路上推，也是你，自轻自贱。”

顾筠的语气甚是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把面前的女孩扎得鲜血淋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赵崇霖根本不想和我退婚呢？你怎么办？等我和他订婚后，你就彻彻底底坐实了第三者，一辈子都洗不掉污点，断送你所有的前程，你在这圈子里还抬得起头吗？你让顾家抬得起头吗？到时候我们全家人都会因为你！沦为笑话。”

若赵崇霖真正喜欢顾昭，根本就不会答应和她订婚，什么叫想方法和她退婚？若一开始就不订亲，又何来想方法退婚这一说？

只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顾昭却想不明白。

顾筠一边说一边看着面前的女孩，看着她眼神从尖利变成了茫然，双唇嚅嗫，半个辩驳的字也吐不出来，像是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

顾筠眯了眯眼，一字一顿打破她最后的幻想：“但凡他对你是真心的，他就不会接受这场订婚。而你，被男人耍了还不自知，你有什么资格自诩是我的对手？”

顾昭倏地抬头，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滚烫的泪水滚落：“你胡说。顾筠，你少来这挑拨离间！他说过他会娶我，你现在和他退婚了，他会来娶我的。”

顾筠一怔，没料到自己说了一大堆，顾昭居然还在幻想赵崇霖会娶她，没忍住，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好讽刺。

她平日里觉得很聪明的一个女孩，在碰到爱情后会变得如此愚蠢。

轻柔的笑意听上去讽刺无比，笑过之后，顾筠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红唇勾出嘲意：“那好啊，我拭目以待，看看赵崇霖会不会来娶你。”

顾昭咬着唇，听出来顾筠话里的讥讽，她哑着嗓子，还是不肯低头，“顾筠，你少来讽刺我，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吧，反正拜你所赐，我在这家也算彻底毁了，如你所愿，以后我会搬出去住，再也不来碍你的眼。”

“当年的事，我还给你。我们谁也不欠谁。”

顾筠挑起眉尾，红唇轻启：“行，我们扯平了。”

顾昭诬陷她一次，让她搬出去三年，所以，她也让顾昭在这个家里栽了个大根头，让她再也不可能得到她最在乎的，所谓父亲的宠爱，让她在这个家里，一辈子抬不起头。

是扯平了。

顾昭收回目光，迈着平静的步子，往自己房间走去，忽然，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还定在原地的顾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