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貉环顾四周满目的柔和白光,一面回道:“此地为宝镜之中,凡为镜者,事实与眼中所见必然相左,真假难辨,我猜那门上的朱雀与门的位置虽然偶有错乱,但是,纵然再是错乱,也只有两扇门,若是一直推下去,总能摆脱。”
闻言,连雾皱眉道:“这宝镜究竟是个什么?这样怪异?”
陵貉只是摇头说不知。
连雾沉默了半天,突然出声问道:“师兄,你见过那个道士吗?”
“不曾见过,怎么了?”
连雾想了半天,才不确定地道:“我总觉得他眼熟的紧,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
陵貉也想了想,道:“我确实不曾见过,或许,是你在幼时见过的那一位?”
连雾摇头,肯定地道:“不对,且不说年龄对不上,两人的气质也是截然不同,这位道士,便是将他的脸遮住,我也会生出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来,但就是记不真切了。”
闻言,陵貉淡声道:“记不起来就算了,说不定改日里灵光乍现便能想起来呢?
听陵貉这样说,连雾深以为然,遂不再去想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若是哪一日想起来了,那是机缘,若是一直想不起来,哪里值得他如此费神?还不如认真想想眼下怎么离开这鬼地方才是正经。
白光终于渐渐散去,两人总算能看清楚四周了,这地方也不知怎么,竟可以隔绝神识,若是看不见,两眼一抹黑,只怕同个睁眼瞎没什么区别。
虽然是能看清楚了,但是连雾深深觉得,还不如看不见呢。
四周一片漆黑,可不是还不如什么都看不见么?偶尔有微白的雾气缓缓飘过,此地也不知是何处,上下左右竟然没有任何物事,如同置身于虚无缥缈的空中一般。
此地虽然空旷,连雾却清晰地感觉到有别的东西的存在,不知是妖是鬼,无比漠然地与两人擦肩而过,无声无息。
连雾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动弹了,就那样站在空中,连转头这样微小的动作都无法完成,更别提说话了,他甚至无法知道陵貉是否还在他身侧!
发生了什么?连雾心中正划过这样的疑惑,突然,原本平静无波的空气骤然躁动起来,他能感知到其中各种情绪,有焦躁,有恐惧,有愤怒,迅速从远处席卷过来,甚至引得连雾丹田内阴力一阵翻滚不息。
他连忙暗念清心咒,这才将那一阵焦躁平息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嘈杂而模糊的声音,像是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语,又或者高声交谈,初听不真切,细听之时,只觉得如雷震耳,那感觉简直怪异到了极点。
然而,纵然如此嘈杂,连雾还是隐隐听到了几个声音在疾声高喊:“他来了!他来这里了!”
又有几个声音惶恐接道:“来了吗?在哪里?快逃!快逃!快逃!”
在一片呼逃之声中,一个声音异常响亮地穿透空气,那声音愤怒无比:“杀了他!他来这里了!杀了他!不要逃!杀了他!”
连雾正听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之时,忽然,一个雄浑的声音哈哈大笑着响起,传出老远,那声音中气十足,喊出的话十分狂妄:“尔等蝼蚁之辈,也敢妄称三千魔神?!哈哈哈哈哈哈!我就在此处!尔等可敢上来与我一战?!”
空气中顿时一静,下一刻便是众多声音厉声癫狂吼叫道:“杀了他!杀了他!快!”
在这声潮之中,也有声音悲呼哀喊,满是绝望:“不!杀不了他了!晚矣!快逃!”
那雄浑的声音又是哈哈大笑,良久,便是轰隆一声,像是有什么物事倒塌了一般,一时间,诅咒之声,谩骂之声,呼喊奔走之声,还有斗法之声自四面八方隐隐传来,直吵得连雾头疼至极,仿佛整个脑袋如一个沙包一般,随便晃一晃,便是哗啦啦的响。
烦。
这些声音真烦。
头疼,安静!
然而他越是烦躁,那声音越是嘈杂到了极致,似乎要刻意突破他的极限一般,连雾只觉得脑中那一根线越绷越紧,越绷越紧,最后,铮然一声嗡鸣,如丝线一般崩裂开来。
下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能动了,蓦然捂住心脏,那处一直静止不曾跳动的心似乎也开始随之狠狠跃动起来,“咚咚咚——”,仿佛立刻就要撞出胸腔一般。
为何听见这杀戮之后的哀嚎声会如此愤怒?那些事情与我何干?不要跳了,不要跳了!
他心中生出的那种隐约嗜血的渴望来,想做什么?
耳膜狠狠地鼓噪着,眼前一片血色,他听见一个微小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在心底叫喊着,声嘶力竭:你是谁?!你是谁?!
我……我是谁?眼前的血色愈发浓厚,鼻尖仿佛都能嗅到一丝浓郁的血腥味,我是谁?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