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嗜(66)
面对项绥的时候,他好像越来越难冷静了,也越来越拉得下脸。感觉有点不像以前的自己了,但此刻掌心相贴牵着项绥,他发现这样的改变,他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祁队长还是看路的好,再怎么看我我脸上也长不出花来。”项绥依旧低头看路,眼皮也不掀。
被发现,祁嘉亦也没有丝毫不自在。他本就不是在偷看,是留意着她什么时候面露疲惫他要停下来让她休息而已。
他扭回头,“放心吧,不会让你跌倒。”
项绥抬头瞥他一眼,心情一言难尽。她也只是不想时不时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而已,跌不跌的没那么重要。那么多难过的日子都扛过来了,她还是会怕这种轻轻一跌的人吗?
“昨晚的事情对不起。”祁嘉亦在前头说,“是我不对。”
“祁队长知道吧,做错的事情多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就越来越廉价了。”项绥语气寡淡。
“以后不会了。”祁嘉亦握紧她的手,“我保证。”
项绥抬头,逆着天光略微眯眼看他,思绪怔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来,敛了情绪,唇角轻轻扬起极浅的弧度。
是不会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不经意看到祁嘉亦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了,屏幕亮着,桌面上躺着信息,让他提前销假,第二天回单位上班。而她,如既定的,后天会回德国。
以后或许还会回中国来,但是她不会再见他了。
一路到顶峰。
山顶云雾缭绕如仙境,视线所及,几乎要纳入整片山河。微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悠悠袭来,清凉舒适。心境难得开阔,眼底的一切葱绿便都是让人舒心的理由。
祁嘉亦也已经很久没有爬山了,来这么一次,也觉得减压舒适。
“你喜欢爬山?”他望着远处雾气弥漫的矮峰,闲聊般问项绥。
“体力活,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就是想来了。”项绥拧开水瓶子喝了口水,道。心底原本积压着很多压抑克制的情绪,来之前想高喊一嗓子发泄,到顶峰后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么治愈人的地方,她就不要制造噪音干扰其他爬山的人了。
“我以前对山很有阴影,对水也是,极度的畏惧,根本就不想也害怕去触及。”或许是身临这种空旷的地方,心境平和,就连对象是祁嘉亦,项绥也暂时不计前嫌跟他平静说说话。
“但是其实自己比谁都明白,畏惧的不是大自然,是相关的人和事罢了。不,也不是畏惧,应该说是怨恨难消,所以抵触。”她缓声说,“山水相对大活人来说都是不动的,恶劣的是人而已,所以后来突然就不怕了。难得回来一次,总该走走这些地方。”
“你以前好像经历过很多事。”祁嘉亦道。
“是很多。”这一点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恨我的。虽然我完全没有印象,但是我们以前应该是见过面有过交集的吧?”祁嘉亦偏头看她,“我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挺搞笑的,他什么都不记得,却总是很在意她恨他这件事,不知道他每提起一次都会让她心凉多一寸。
真羡慕啊,忘性大的人其实更容易过得幸福,不像她,耿耿于怀久了,压得心口仿佛都塌陷了个洞,每次想起都呼呼往里灌风,又冷又疼,整颗心都难受得让人发慌。
“如果祁队长曾经对不起一个人,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祁队长不觉得,这才是更让人憎恨的吗?又是怎么几次三番开的口问呢?”项绥轻笑,转开视线,“祁队长那么想知道的话,问唐果吧。但是很多事情,不知道的人反而会活得更逍遥。”
“唐果是谁?”祁嘉亦蹙眉。
项绥却闭着眼睛微扬起头吹风,不再回应他了。
下山时坐的缆车,两人下午回到酒店。
第二天要上班,祁嘉亦当晚就要回榆临市。
送项绥回到房间门口,一直闷声的他突然拉住项绥,“我明天要上班,今晚要回榆临市了。”
“嗯。”项绥点头表示知道了,没什么表情,刷了门卡推门便要进屋。
祁嘉亦握着她胳膊没放,双眼盯着她,动了动唇,沉声道,“项绥,跟我一起回去吧。”
项绥回头,望了眼他还抓着她手臂的手,拉开了,面无波澜抬眼看他,启唇,“祁队长该走了。”她进屋反手关上了门。
跟祁嘉亦回榆临市吗?没考虑过的。从她决定离开榆临市开始,这辈子最不想扯上关系的人,就是祁嘉亦了。再过不去这道坎也好,就默默地恨吧。能忘记,她赚了,忘不掉,就带到下辈子吧,见着他就躲着点,怎么样也不想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