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刚刚送进来的那群病人?”医生面无表情的翻着病历,头也不抬,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起伏,“没一个活着的,那个谁,”他伸手招来旁边的一个小护士,“带家属去太平间认领。”
叶母的大脑嗡里的一声,眼前一黑,砰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叶父的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想要伸手扶起妻子,手却僵着怎么也抬不起来。
“妈!妈!”叶枝的泪珠子不住的往下滚,胸口闷痛的几乎喘不上气,差点就随着叶母晕过去,但是看看嘴唇发青的母亲,再看看瞬间苍老的父亲,叶枝只能咬牙强撑着保持清醒。
她扑到地上,拼命的掐着叶母的人中,一边哭一边喊,“妈,你醒醒!是他们弄错了!妈,你别吓我,我哥不会的,他一定不会的……”
话到最后,已然说不下去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着叶母冰凉的手,放声大哭,手指紧紧抠在办公室的白墙上,用力的几乎瞬间就掀翻了食指的指甲。
鲜红的血顺着白晃晃的墙面流下来,叶枝却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心脏像是被猛兽咬住用力的往两边拉扯一样,胸腔仿佛都被整个的撕碎了,疼的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哥哥,她的哥哥不在了。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会舍身护着她,再没有人将她捧在掌心,生怕她冷了热了。
小时候,她任性,下雨天偏偏要穿着新裙子去上学,她妈气的差点举着笤帚揍她一顿,是她哥一句话不说,拎着她的小书包就把她背在了背上,一直送到了教室门口。
家里穷,一大包加了大量色素的橘子糖,她哥偷偷藏在抽屉底下,不让她妈分给亲戚家的小孩,通通都留着给她,自己却从不舍得舔一口。
院子里的那颗枣树,又高又大,上面全都是蜇人的洋辣子,大人都不敢爬,只有她哥,为了她一句想吃大红枣,就爬到高高的树叉上,给她摘枣子。
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踩了空,将将松动的门牙一下子磕掉了两个,满嘴的血,衣服上还挂着两只颜色鲜艳的洋辣子,却还是咧着没门牙的嘴冲她笑,一边哄着吓哭了的她,一边将那几个枣子往她手里塞。
她渐渐长大,脸蛋像了母亲,明致秀丽,因此招惹了不少男生,街口那个混混头子,曾经每天傍晚放学都把她堵在校门口,让她当他女朋友,不然就找人天天打她。
她吓的几乎不敢去学校,最后被她哥知道了,拎着菜刀就去找了那个混混头子,二话不说就砍了那人三刀,生生将那人逼出了这个城市方才罢休。
她被同事陷害,有了丸子,父母还没怎么样,她哥却差点疯掉,动用了他当时能用的所有关系,若是不是她拦着,刘露白早就化成了一坡黄土。
…………
从小到大,父母的工作忙的回家几乎倒头就睡,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她和哥哥,她哥只比她大五岁,却又当爹又当娘,照顾着她方方面面,就连她第一次来月经,都是哥哥告诉她该怎么办……
可是如今,世界上最爱她的那个人走了。他不会再如往常一样护着她,也不会沉着脸教训她,更不会揉着她的脑袋叫她小丫头。
“哥……哥……”叶枝嘴里喃喃的念叨着,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那一刻,她简直恨不得自己在这之前就死了,那样就不用受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
“在我这里哭什么!想哭去太平间哭!”那医生皱着眉,面色不悦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嫌弃的看着叶家人,厉声呵斥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小护士,“没长眼啊!赶紧把他们都弄出去!像什么样子!”
“是、是!”那小护士惶恐的点点头,走过去一手扯着叶母,一手拽着叶枝,就把她们往外面拖,“你们赶紧去太平间认人吧,一会儿人多了,太平间你们就挤不进去了。”
小护士人小力气也小,根本拖不动两个人,她一边喘,一边似哀求似抱怨的对叶枝道:“我也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你们不要为难我,在这里哭也没有用啊,你们家人也不会活过来……”
“给我把眼泪擦干了!”就在这个时候,一向唯叶母是从的叶父忽然发了话,他用力将女儿从地上拉起来,将娘两个推到一起,厉声道:“哭哭啼啼干什么!去太平间!他活着的时候不回家,死了怎么地也得回去!”
老头的腰板挺的直直的,拽着家里的女人大步往太平间的方向走,仿佛没了儿子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一点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