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言(119)
言真摇头:“没有。”
顿了顿,她想挂电话了。
谈怿却叫住她,“等一下言真,我还有话问你。”
“你问。”
“你跟弟弟说了你要出国吗?”
言真一怔,还没出声,他便接着说:“我最近在给我的房子办托管突然想起的这事儿,你现在住的地方也是你自己的房子吧?房子这事儿吧,长时间没人住会衰老得很快,得找人隔三差五地保养才行。你出国之后,弟弟应该还住那?还是你要让他搬走?如果你需要托管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我现在用的公司,当然,要有人一直住那倒是不用了。”
谈怿这番似真似假的刺探让言真不禁皱起了眉头,“谈怿。”
“嗯?”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夜风扑面,燥热不堪,屋子里的凉意从门缝里漏出来,丝丝缕缕地攀上她的背脊。
谈怿在电话里略作停顿,随即如往常一样轻笑:“我没有什么目的。言真,你怎么这么紧张?”
言真哑口。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好像抱着各种目的。或好或坏,或简单或复杂,这让她不得不用审视的心态去看这些人。尤其谈怿最近三番两次提到言执。
言真默了默,低声道:“抱歉。”
今天大概是她太敏感。
谈怿温和地宽容了她方才的尖锐,“没关系。”
言真简略说了一下自己最后一个月的打算,结束通话之前,谈怿大约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沉重与疲惫,温声对她道:“言真,或许你应该放松地让自己休息一下了。”
言真嗯了一声,是没将这句话听进去。
谈怿不再多说什么,道了声:“晚安。”便挂了电话。
言真平复了一下心绪,对着夜空呼出一口浊气,才转身进屋。
没人跟他闹腾了,言执动作很麻利地炒了两个菜,面条在锅里咕嘟三分钟,他一手潇洒地关了火,回头对停在背后看他的人说:“可以开饭了。”
言真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外婆留给她的。原是准备给言真妈妈当嫁妆的,可惜她结婚仓促,怀孕也是,后来难产去世更是让人猝不及防,便一直没有赶上改名过户这事儿。
现在回想,言真的母亲一辈子过得仿佛被人调成了倍速模式,看似什么都有了,其实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外婆去世的头一年,她像是有预感自己快要不行了,将还只有15岁的言真带到房管所,过了户改了名,舅舅舅妈赶来本是要阻止的,结果还是在放弃这房子继承权的声明书签了字。
再后来考上了大学,言真便一个人搬到这儿来住了。
言真以前从没想过外婆这样打算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今天被面前这碗面汤清澈氤氲出的热气一熏,她突然就有了种自己还是很幸运的感觉。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对面安静用餐的少年,心头又有了点浅薄的罪恶感。
人的幸与不幸,果然还是要靠对比的吧。
言执吃饭的时候通常很斯文,很有教养,没有想象中风卷残云的狼吞虎咽,也没有任何令人不适的行为出现,她一直很好奇孤儿院里难道还有人教用餐礼仪?
但昨天梁飞说的那些话,倒是给了她答案。
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在看他,黑眸抬起来的时候,没给言真任何隐匿的时间。她也没想隐藏。
言执见状勾了勾唇,问她:“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言真:“有点烫。”
言执往她碗里夹了些菜,“那先吃菜。”
言真依言吃了两口,又不动了。他厨艺很好,她不由问:“谁教你做菜的?”
“没人教。”他答得很随意,“院里有食堂,偷吃的时候碰上师傅炒菜,多看几次就会了。”
言真挑眉,忽略了偷吃这个部分,“你有这么聪明?”
言执抬起下巴挑衅:“你怀疑?”
言真摇头失笑,“不是。”
她也觉得他很聪明,只是潜意识忍不住认为是有人教他罢了。
她沉默下来,眼神有些放空,言执这么看了她一会儿,她也没有要回过神来的意思,他问:“有话跟我说?”
他直觉总是敏锐。
言真一顿,视线转回来与他对视。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微妙。
今天这一天过得太平顺,这种普通小情侣的日常虽然略显平淡,但她今天每一个细节的眼神都值得回味。
言执没经历过泡在蜜罐里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甜,只觉得将来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今天都可能会成为他前十九年记忆里最甜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