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墙上刷着朱砂色的彩泥,墙头上有青瓦飞檐;墙面上的彩泥有些褪色, 青瓦飞檐也能用肉眼看出岁月痕迹。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吱声,只默默跟着领路甲兵转向,沿着狭长的、铺着方砖的甬道朝西面走。
如是走了百几十步(约百米距离), 两人才看到了青瓦红墙建筑的原貌——竟然是一座颇具规模的佛寺。
佛寺大门与普通庙宇并无太大区别,漆成深红色的门前有两排石头台阶。
唯一比较稀罕的, 是这座没有挂牌匾的无名佛寺, 竟然有四面一模一样的圆拱形大门。
领路的甲兵在一字排开的四面大门前停步, 抬手道:“两位义士, 请了, 任选一门入关, 半个时辰内出来便算通关。”
“那要是没能在时限内出来呢?”陈艺郎多嘴问了句。
甲兵无所谓地一笑, 道:“若未能过关, 守关护法自会将关内人员送出。”
陈艺郎耸耸肩,朝燕红道:“燕小红,你选哪扇门?”
“呃……第一扇吧,反正都是——”燕红下意识道。
“行, 那我第一扇。”陈艺郎截住话头, 并立即抬脚往第一扇门大步走去。
燕红:“??”
眼见陈艺郎二话不说推门进了离他们最近的那扇寺门, 燕红气笑不得地摇摇头,走向旁边的第二扇门。
“吱呀——”声中,看似沉重的大门只轻轻推了一下便大大敞开。
燕红抬脚迈过门槛, 身后大门便无风自动, “哐”地一下重重合上。
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 燕红先抬手尝试着拉了下门栓。
方才只碰到一下便活动起来的门板,这次竟纹丝不动。
“嗯……这门也有古怪呢。”
燕红没再浪费时间,转身打量门内情形。
眼前所见,是一处宽大的门厅。
正中间立着个高高大大、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坐佛像,像前摆着三张桌子拼成的供桌,桌上积着厚厚的香灰,桌前摆着六个灯芯草编的蒲团,似乎是专门给游人烧香时磕头用的。
门厅两侧,靠墙摆着几套桌椅,像是给人歇脚休息所用。
燕红抬头看了眼慈眉善目的坐佛像,又奇怪地扭头四顾。
明明她进的这扇门和陈艺郎进的那扇门只隔着两丈左右距离,而这处门厅宽度远远不止两丈,但她却没有看见陈艺郎。
“……看来古怪的不止是大门呢。”
燕红嘀咕一句,抬脚往内走。
门厅两侧皆是墙壁,她理所当然想往佛像后面绕,看看后头是否有通往别处的门或路径。
但等她绕过了菩萨像,燕红便愣住了——佛像后面这道墙也全是封死了的,没见着门。
“……咦?”
燕红快步走到墙边,伸手去摸,入手全是结结实实的墙面。
她索性绕着门厅墙体转了一圈,边转边用手拍打墙面。
包括大门所在的四面墙,都平滑结实,没有哪一处有空响声。
燕红皱眉琢磨了下,想起李寻欢提过天堑关要考验的不止是身手,还有手、眼和胆魄,便又倒回佛像前,抬头凝目往那慈眉善目的佛陀望去。
这一望,燕红便觉心神一晃,潜意识内警铃大作。
眼皮眨动间,那泥塑的佛陀像好似在紧紧盯着她看,两人才能合抱住的佛头似乎离她越来越近。
慈悲的佛陀面容,也在恍惚间变作了怒目金刚。
燕红唬得身形急退,直贴到紧闭的大门上。
再定睛一看……佛陀像竟从盘腿坐姿变成了半蹲,硕大的佛头朝前倾、正正对着她!
“……!!”
燕红脑门上瞬间冒出冷汗,下意识往横里冲出,蹿到墙角里、离佛像最远的地方。
又眨了次眼,燕红更加惊悚地发现……那前伸的佛头又调转了方向,依旧瞪视着她。
“——这什么鬼东西?!”
燕红脑门上的冷汗更密了,耳边几乎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不等她多想,又一次眨眼后,半蹲的佛像……那条长大的胳膊,已经举到她近前,比她人还宽些的佛掌,正对着她头顶。
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如拍打蚊子一般重重拍下。
顷刻间,燕红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覆顶之灾临近时,人们往往有两种表现。
一种生平习惯了逃避问题、依赖他人者,往往只呆若木鸡、惊恐失措。
另一种从来只面对问题、解决问题、从不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者,则会在瞬间冷静下来,本能地思索并采取对策。
而显然……在不受重视的环境下长大,遇到董慧前从来不知她也可以依赖大人、她也能被视为“孩子”的燕红——没有成为前一类人的资格。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撒娇是不如燕家的长孙燕大宝有用的,燕大宝打滚撒泼能被大人“哄”,而她试图这么干只会招来老太太的扫帚,和活计繁重的娘亲张氏不耐烦的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