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陆衍没忍住,低咒了声。
正午时分,他通体发凉,被小姑娘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差不多死了十几年的人,突然被告知出现在他周围,这种冲击力,可比灵异片恐怖太多了。
最诡异的是小姑娘言辞灼灼,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撒谎。
纵然是无神论者的陆少爷,语气都变得生硬,连名带姓喊她的名字:“梁挽,开玩笑适可而止。”
然而,小姑娘并没有停止她的鬼故事。
“他叫陆叙,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对吧?”
“性格特别冷漠,能冻死人那种。”
“喜欢黑色,有洁癖,惜字如金……”
陆衍一开始还漫不经心地听着,渐渐的,神色变了,他眉眼间溢满了不可置信和骇然,下颔的线条紧绷着,脖颈连着的那处,隐隐约约青筋绽出。
他整个人,如被困在巨大铁笼里的凶兽,反复找着出口,却百般不得法。
梁挽的声音愈来愈小,没敢继续说下去,她感觉小变态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主动探过去勾了勾他的衣袖:“喂,没事吧?”
陆衍恍若未闻,手劲松懈下来,身体陷入到床铺里。
他的孪生哥哥,同她描述的如出一辙,小小年纪,聪明又冷漠,明明还是个初中生,行为处事却比晚两分钟出生的自己稳重太多了。
不穿校服的日子里,陆叙永远是一身黑,洗手要反复三遍,规律刻板得不像个少年。
然而作为兄长,他无疑是称职的。
幼年时陆衍闯的祸,犯的错,撒的谎,都是陆叙帮忙来处理善后,瞒天过海的本事叫人叹为观止,就连陆晋明都瞧不出破绽。
曾经,陆衍也以为只要兄长在,自己就能一直无法无天下去,长大后不用担心家族企业,做个纨绔二世祖每天花钱就行了。
可惜老天爷并不想这么便宜他。
他最终还是犯了弥天大罪,甚至,那惩罚都没有降临到他身上,反而阴差阳错让陆叙代替自己死了。
冬日的那个晚上,年仅十二岁惊才绝艳的少年死在雪地里,同时也带走了母亲的全部生命力。
他在停尸间里,看着面泛青色的兄长,默默退了出去。
兄长头七的凌晨,他偷偷听到母亲在天台嚎啕大哭,抱着父亲泣不成声,问如果非要带走一个,能不能把陆叙留下来。
他神魂俱裂,被愧疚心折磨得不成人形。
自此,大病一场,记忆缺了一块,关于陆叙死亡当晚的细节,再也没办法想起,警察询问过,心理医生诱导过,都没能成功让他开口。
之后的三年,他活得行尸走肉。
陆衍恍恍惚惚回忆着往事,天花板仿佛起了一团浓雾,陆叙的脸被勾勒出来,愈来愈清晰,他双目失了焦距,太阳穴的位置再度传来尖锐痛楚。
意识逐渐模糊。
直到有女孩子软糯焦急的嗓音在耳边炸开,悬在半空飘飘然的灵魂才有了归处,他浑身一震,反射性坐直身,大口喘息。
梁挽被他吓到,差点跌坐到地上。好不容易稳住平衡,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他呼吸急促,好一阵子才缓下来。再盯着她时,眼神变得晦暗,嗓音暗哑道:“你说你见过他,他是几岁模样?”
梁挽一愣:“你们不是双生子吗?当然和你一般年龄。要不是性格实在差太多,光就长相而言,我真心分辨不出你们的区别。”
“你等会儿。”陆衍面色苍白,用力压了压眉心,他指尖微颤地取出了链饰,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吊坠处的金属薄盒。
少年面无表情的一寸照片跃然于两人眼前。
梁挽端详片刻,认真道:“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其实你俩还是挺好分辨的,你哥基本算是个面瘫吧。”
他根本没有听她说话,只是执着问道:“你确定你遇到的陆叙,不是这般模样?”
遇见魂魄都比遇见真人要好。
前者至少证明死后还有极乐,这些年来他背负着良心债,兄长虽然死得不明不白,却也没来寻仇,兴许在地下过得不错。
可若是后者……
陆衍不敢再推敲了,他额头全是汗,联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失踪的那几次,有什么线索,正在一点一点自发串起来。
周医生所说的人格分裂莫非是真的?
他演变成了陆叙?
这也太他妈荒谬了。
梁挽坐在一边,瞧着他一副魂游天外的茫然模样,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们兄弟感情是不是不太好呀?”
他深吸了口气:“谁告诉你的?”
她没好意思转述陆叙厌恶小变态的原话,支支吾吾:“因为我提起他,你似乎就变得不太正常。”
他勉强笑了笑,顺着她原来的话往下接:“我们十几年没说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