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宁却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瞧,目光不躲不闪,有那么股执拗,又有那么点不易察觉的不屑。火药味甚浓。
张小檀拉了还杵着的小筷子,悄悄撤了。
过道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窗外细雨如织,连绵不休地落在青灰色的瓦楞上,四下阒无人声,凭生些许料峭寒意。
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愿意服软。
分明有很多话想问他,真的见了,又觉得无从问起。沈泽棠是个喜欢把事情埋在心底里的人,就算她问了,也得不到个所以然。
可心底还是不忿,走过去,慢慢挨近他:“你跟刚那姑娘,是什么关系?”
理直气壮的语气。
沈泽棠微哂,也不答话,低头欣赏自个儿的鞋尖。
周梓宁觉得他这样特别可恶,一点儿不把人放在眼里。但是她丝毫不气馁:“你哑巴了,一句话不说?心虚吗?”
“我心虚啥?说来听听。”他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周梓宁知道他又逗自己,忍着不发作,神情渐渐肃穆了:“为什么让段梵把我带走?”
他没说话。
周梓宁紧追不舍:“你担心我!”
沈泽棠却说:“梓宁,你应该成熟点儿。”
周梓宁一笑,又走近几步,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瞧:“别岔开话题,沈泽棠,我不想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那你关心的是什么?”
周梓宁的话戛然而止。
沈泽棠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你想怎么样。”后面的话他不说了,周梓宁心里也明白。
他不想牵扯到她,也不想让她知道。
两人心照不宣地保持了缄默。
可她心底仍然有千千万万张细密的网交织着,组成一个个错综复杂的疑团。不安、彷徨,唯独没有安心。
周梓宁小时候父母很忙,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办公大楼里忙碌,平日基本不回来,她几乎是菲佣照看着长大的。打小,她就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雨丝从窗外飘进来,打湿了她的衣襟她也没有察觉。
没了气势汹汹的逼问,神情很落寞。
沈泽棠望着她沉默了半晌,终有不忍:“回去吧。”
周梓宁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就那么瞅着他。沈泽棠受不了她这样看他,猛地别过了头。周梓宁笑得有些苍凉。
他担心她,她就不担心他吗?
“沈泽棠,你想清楚了,真的要推开我?”走出剧院大门,周梓宁在台阶上停住脚步,认认真真地询问他。
沈泽棠在她下面停住,这个姿势,仿佛在仰望她。
她沉默着,等待他的答案。
其实,他们心底里都有惧怕,这是对前路和未来的不知。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意外。
可是——
周梓宁说:“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重来一次。”
不是每一次的失去都能重拾,有时候,错过了就是永恒。她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她五年后第一次再见他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个声音,明确地告诉她,她还爱着他。
这是一种瞬间的直觉,无法坦然,没有道理。
她曾经因为自己的踯躅和畏缩和他阔别了五年。而人的一生,又有几个五年?
周梓宁执拗地望着他,就等着他做个决断,给个说法。她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如果他开口赶她,她一定走。
但是,她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这样,就不再遗憾。
沈泽棠沉默半晌撑开手里的大伞,搭住她的肩膀,微微一圈就把她带着往下赶:“杵门口好玩儿?人家小本生意呢,就被您给断了财路了。”
周梓宁绽开笑脸,明白他什么态度了,语气也活络起来,一溜一溜晃着小脑袋瓜:“堵了大门,不还有小门儿吗?”
沈泽棠把她塞进那辆停一边的奔驰车里,直接给关严实了。
自己进了驾驶座。
当初来的时候,为了图方便,沈泽棠没有把车开去停车场,而是直接在剧院门口的白线就停了。这个位置,正对楼上东边包厢的窗口,从楼上那往外一看就一览无余了。
傅珊珊心情烦躁,端了杯西瓜汁站到窗边,本想着通通风吹吹冷气,也好让自己冷静一点,结果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气没顺,反而更堵了。
心里更是一万个问好。
沈泽棠是去年前来投奔他爸傅康的。傅珊珊当时去公司找傅康,要推办公室门的时候他正好出门,差点和她撞个满怀。她当时穿了双12厘米的高跟,被这一吓,差点摔个狗啃泥,还好他扶了她一把。
傅珊珊当时一肚子火,没看清就开骂,说,你没长眼睛啊?
沈泽棠挺有涵养的,只说了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