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菲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你去那儿干什么啊?”
嘉言说:“我在那里读研究生啊,能干什么?”
陆菲脸上的神色青紫变换,还有那么几分不信。过了会儿,她挤出一抹微笑:“那真是不凑巧,不顺路呢。”
嘉言点点头,朝路的另一边走去。她还听到陆菲在她身后啐了一声:“打肿脸充胖子,你看她那样,能是考得上h大研究生的料?”
霍允儿说:“你别这样,我看她挺有书卷气的。这种事儿有什么好撒谎的?”
“你到底帮哪边?”
那天回去前,邱睿又让周晓峰把车往东城区那边开,在王府井兜了一圈。海淀这地方,商业区还真不多,大型的商场大厦什么就更少了,更多时候,邱睿觉得那地方就是无数个大院和社区组合成的旧街道,充满着怀旧而安宁的气息。
这地方适合生活,但真要买点什么东西,邱睿还真不乐意往那边凑。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是个喜欢赶时髦的人,所以,他也特别喜欢江玦。因为江玦就是个特时髦特慷慨的人,每次出国回来,都会给他们这一帮人带点儿什么。
当然,他也很喜欢俞庭君。不过,俞四哥和江三哥——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车开到长安街那边都晚上了。北京城的夜色很美,暗蓝色的天幕下是橘黄色的灯影,像画布上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被一层一层的油墨刷上层叠的重彩,明亮和阴影交错,立体感十足。这一条东西走向的横街是永乐年间排的,那时候叫“十里长街”,现在称“百里”,指的大多是从通州到石景山区这一带。
车子过了岗亭,顺顺当当开进了大院,绕着东边的油柏路开进去,一直开到礼堂后头的广场。沿途也有巡逻的,看到k1开头的牌照也上来问,邱睿也耐着性子停下来跟他们解释。这帮在大院里执勤的哨兵,虽然职务不高,但是尽忠职守、任劳任怨,保卫着这一带,日复一年地守卫着。
但是,被问多了也烦啊,邱睿年轻,性子急,等这帮人走了才垮下脸。下了车,他把门甩上就抱怨:“我说四哥,你下次能开你家里面的车吗?你要换个a字开头的,谁还来拦你啊。”
“有区别吗?”俞庭君上前两步,抬头望了眼红门拱立的礼堂,不置可否。
邱睿说:“当然有区别了。你这车开你西郊卫戍那边铁定没人拦,开这人家就是秉行公职也得过来问你啊,没叫你登记就不错了。”
俞庭君没说话,抬手朝远处挥了一下,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
邱睿怔了怔,也放眼望去。
一个高瘦修长的男人快步走过来,大老远地就朝他们挥手了。这人也生得好看,一张俊美的面孔,五官比俞庭君阴柔些,但是并不女气,一双桃花眼隐在一副金丝边眼镜后面。穿得也有些另类,上面是件米白色的加绒卫衣,宽松的款式,领口和袖口都绣着卡其色的佩斯利花纹。裤子是卡其色和米色、白色拼接的,颜色很淡,透着那么点儿个性又不失安静的文艺范。
见过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这么穿的,都快三十的男人了,也喜欢这调调。俞庭君有时候真的是受不了。可是,也不得不真心地说一句,这人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年轻,那唇角始终洋溢着的微笑就让人觉得年轻了十几岁,倍感舒心。
“怎么一见面就一张臭脸啊,谁又惹你了?”江玦过来就给了他一个熊抱。
俞庭君不耐地推开他:“别动手动脚的,不认识的还以为我跟你有那方面的毛病。”
“这话我不爱听,哪方面的毛病啊?”
俞庭君懒得理他,从裤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回头和邱睿借了个火点上。
江玦打趣道:“你这烟瘾可真大,这么多年也没收敛啊,还以为你去了卫/戍/师会改善点。前些日子瞿步青还跟我说,要我劝着你点呢。对了,她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天天跟我打听。你说,我要不回了她?”
俞庭君头都没回,只是蹙起眉:“你跟她说我回卫/戍/区了,要么就说我去西山一部看我大哥了。”
江玦说:“这不骗人吗?”
“你无聊你陪她去。”
“别别别,这女的可难搞了,我是怕了她了。”
这当风口的风大,火星子一吹就燃起来,在他的指尖跳跃。俞庭君掸了掸,抖落一片的烟灰,飘飘扬扬的,像撒着霰子。
江玦也沉默下来,收起了笑脸,半晌,才说:“嘉言来北京了。你知道不?”
俞庭君把这根烟抽完了,才对他说:“知道。”
江玦就这么被噎了一下,忽然有些无从说起。俞庭君回过头来,看着他,哼笑一声,良久才别开了脸,冷然地说:“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