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烟花(151)
夏烟现在不敢去想以后, 她只希望,过好一天是一天。
陈穗芬的餐食, 都是司柏燃专门找人负责的。她现在经常整夜整夜疼得睡不着觉, 司柏燃找了会按摩的女师傅,夜里陪床,同时给陈穗芬按摩脚掌的穴位, 有助于睡眠。
那个春夏,司柏燃其实也陷在忙碌之中, 公司进入新一轮的密集融资, 他每天辗转忙碌, 经常去南方出差。但他把所有挤出来的空余时间, 都用在操心陈穗芬的病情,以及陪伴夏烟上。
不过悄然发生的变化容不得人忽视。
有一次出差去上海, 司柏燃到达合作方安排好的酒店, 下车时, 一抬头就看到对面商场的LED广告屏上,正在循环播放一则珠宝广告。
而那则广告的女主角,正是夏烟。
她的镜头表现力很强,自带不可亵渎的高贵冷艳气质,将一个平平无奇的香港珠宝品牌,演绎得美轮美奂。
司柏燃站在车旁,看着那则广告,一直看了两遍,直到身边的助理出声提醒,才回过神。
他笑了笑。
那时,司柏燃清楚地感受到,夏烟的羽翼正在一点点丰满,她在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领地,闪闪发光的、充满无限可能的领地。
而那些,本来就属于她。
-
下午,从医院出来,夏烟和司柏燃回鸦儿胡同。
她已经好久没有白天回来过了。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热,院子里因为几棵石榴树和水池的缘故,还很凉快。
难得两人今天都有空闲,司柏燃搬了两把凳子,和夏烟坐在树下,Dollar也趴在他们脚边乘凉。
司柏燃曾戏说,这两把黄花梨木的凳子,是这个院子里最值钱的东西。
也的确是。夏烟曾在保利的一场拍卖中,看到过和这两把凳子年份相近的一套桌椅的卖价,令人瞠目结舌。
司柏燃忽然开口,问:“咱俩这像不像老头和老太太?”
夏烟扑哧笑了出来:“像,以前姥姥和姥爷是不是就这样?”
“嗯,其实这两把椅子也有配套的小桌。”
“哪儿去了?”
“被我锯了。”
夏烟正喝着水,闻言差点喷出来,她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司柏燃,半晌,才吐出四个字:“败家玩意儿。”
司柏燃轻笑:“那会儿不懂,姥姥和姥爷总是在院子里坐着不陪我玩,我就想,我把桌子锯了,他俩应该就不在院子里坐着了吧。”
“…………”
那是个分外平静的下午,平静得没有显露任何端倪。
阳光热烈,金鱼在水池里游得欢快。
后来临近傍晚,夏风绵柔。
就在夏烟正和司柏燃商量晚上吃什么的时候,她的手腕碰到水池的边缘,只听“哐”的一声脆响——
玉镯断裂了。
那是司柏燃姥姥送给她的镯子。其实之前磕磕碰碰过许多次,但都没碎过。
那一刻,夏烟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司柏燃见状皱了皱眉,轻叹一声:“可惜了。”
夏烟拿起断掉的两半,玉质轻透,在光下近乎透明。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镯子断掉,不是个好兆头。
那个晚上,夏烟和司柏燃的心情都有些潦草,他们早早睡觉,却谁都没有睡着。
直到夜里两点钟的时候,司柏燃的手机忽然响起,他察觉到怀里的人明显一怔。
——有什么不好的直觉,同时涌上两人的心头。
甚至一瞬间,司柏燃不敢去拿手机。
夏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坐起身来。
而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两个人的心,一同跌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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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付与在宿舍和舍友喝酒打牌,玩得兴致正高,两点多钟,都还没睡。
“我出小王,谁管?”
“没人?嘿,老江你手里是不有炸藏着不出……”
话还没说完,付与听到自己裤兜儿里的手机响起。
他忙着把一对对五丢出来,才取出手机。
“哥?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同寝的男生看着付与的脸色一点点变得严肃,手里的牌也掉落到了地上。
“怎么了,付哥?”
付与“嚯”地站起身,哽咽道:“我姥姥、姥姥,没了……”
说完,他疯了似的跑出寝室。
等进了医院,付与第一眼看到司柏燃和夏烟,便问:“姥姥呢?”
……
老太太是在梦里去的,走的时候很安详。司柏燃和夏烟刚刚看到她时,她的唇角还带着笑。
司柏燃的大姨杨昕瑶当晚买了飞机票,从澳洲赶回来。杨昕雯也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从美国回来。
可怜老太太去世前,都没见到两个女儿的最后一面。
夏烟和司柏燃,还有付与,在医院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时,司磬的秘书出现,来负责料理老太太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