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有神明(144)
阿箬还在哭,她似是未从梦魇中真正脱离出来,控制不住地去回忆过去。即便无人提起,阿箬也永远不会忘记,是她导致寒熄的死亡,是她害得寒熄被分尸。
寒熄的确已经不疼了,他无奈叹息自己如今说话不似以往利索,不能真的言语安慰阿箬,便用行动护住了她。
寒熄的怀抱很暖和,阿箬想,她的神明大人果然温柔。
秋雨下了一夜,阿箬的精神便恍惚了一夜,她也不知自己如何又睡过去的,只是在后半夜浑浑噩噩间,她记得寒熄的手又帮她擦了几次眼泪,而她喃喃自语的那些歉疚,无声无息地消散在
清晨的薄雾中。
次日雨消,却是阴天,早间阳光不重,开了一宿的木质窗棂被雨水浸透,地面上也残留着一些水渍。
薄光透过窗棂落在窗后屏风旁的小榻上,便见少女的袜子半湿了一只,另一只脚塞进了一旁牙白的衣衫之下。
阿箬明明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也仍觉得疲惫,秋末的天晚间若不盖被子极有可能着凉,阿箬却觉得自己周身被温暖萦绕,就像是睡在了刚被太阳晒过暖和的棉花被里,蓬蓬软软,叫人安心。
直至阳光透过乌云,落在她的脸上时,她才不情愿地揉了一下眼,伸了个懒腰,而后左手打到了个人。
阿箬猛然睁开眼,入目所见便是斜靠在小榻外侧,单手撑着额角,双眼半睁的寒熄。
噗通、噗通——
阿箬捂着心口,一时恍惚自己是否在梦里。寒熄抬眸朝她看去,拨开阿箬伸懒腰架在他肩上的手臂,又去撩她睡乱了的发丝。
便是这一举动叫阿箬顿时清醒,她坐起身来,瞧见自己居然还有一只脚脱了袜子因为怕冷而塞进了寒熄的衣摆下,夹在他一双小腿中。阿箬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呼吸都乱了。
她寻回了昨夜记忆,想起自己是怎么拉着寒熄又抱又哭的,羞耻感和自责顿时将她淹没,阿箬双手捂着脸,留了一指缝隙惭愧的望向寒熄。
寒熄也起身,与她面对面盘腿坐着,他伸手探了阿箬的额头,声音微哑:“烫。”
阿箬哦了声,连忙解释:“这天儿……有些热,哈哈。”
寒熄摇头,昨夜阿箬的头便是烫的,她在窗边睡了个白日吹了几个时辰的风,到了傍晚又淋了些雨,加上噩梦连连,使得天一黑她便开始烧起来,烧至后半夜甚至与他说了几句胡话。照理来说病痛不会在她身上久留,只是不知为何清晨了她身上的热病还未消停。
阿箬知道秋末说天热,自己纯是个脑子有病的,也就不再干笑。
她缩回了自己的脚,摸了摸穿着袜子被雨水打湿的那一只冰凉,而她刚从寒熄衣袂下收回的那只却是滚烫。
阿箬抿嘴,低头穿好鞋袜,再朝坐在榻上不动声色的寒熄看去,想了想,又道:“麻烦神明大人了,我下回……一定不病!”
倒也不必如此。
寒熄微歪着头,眼神有些无奈纵容,又有些好笑。
病昏了头唤他寒熄,清醒了便成神明大人了,寒熄挑眉,索性叫的都是他,看的也是他,无所谓称呼罢。
秋末跨冬便是容易风寒的季节,湘水镇中在这个时节病倒了一片,阿箬因仍觉得头脑晕乎乎的,不放心又让小二跑去药铺抓了一副药吃,等小二拿了银钱走了她才真正地从早间惊吓中清醒。
她这不死不灭的身子,吃什么药能管用?
小二将药买了回来,为了不浪费,阿箬还是让客栈后厨把药熬出来了,然后捧着滚烫发苦的风寒药蹲在客栈墙角长巷前吹风,等到药冷了,再捏着鼻子一口气咕咚咽下去。
隋云旨从外归来正瞧见了,问道:“阿箬姑娘病了?”
阿箬伸手揉了揉仍旧发红的脸,再悄悄偷看一眼客栈堂内靠里窗坐着的寒熄一眼,那扇窗户正对着客栈后院,窗旁种了一株木槿,落了一半的叶片里,竟还有几朵娇艳欲滴的红花。
阿箬低声道:“嗯,病了。”
还病得不清,怕是疯了……才会肖想神明。
隋云旨刚想让阿箬好生照顾自己,便见阿箬突然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吓得他声音卡在喉咙里,眼瞧着少女娇俏的脸上逐渐泛起一片红。
“你……”隋云旨愣神片刻后,立刻将阿箬拉起:“你干嘛要打自己啊?!”
阿箬撇嘴,打了也不死心啊……那股汹涌的妄想只要冒出一个头便压不下去,阿箬舌尖在嘴里舔了舔脸颊内的皮肤,因着身体特殊,很快就不疼了。
隋云旨还抓着她的手,垂下头来要看她脸上的红痕,眉心紧蹙,担心关切尽显。
发丝从身后扬起,寒风阵阵,吹得人头皮发麻。阿箬抽回了自己的手瞪了隋云旨一眼,再去看寒熄,对方仍坐在原处,双眼直勾勾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可窗后那几朵盛放的木槿花却不知何时枯萎,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