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了,快了……他马上就可以解脱……在心里这么劝说着自己,嬴齐好容易把自己贪婪的视线挪开。然后他抬眼望向珠帘,原本就飘渺的身形一瞬间就闪了过去。
珠帘后是一道弯弯曲曲的游廊。白墙蜿蜒,上头每隔几十步就有扇窗子,或透着茂林修竹,或透着轻粉桃花。园中假山树木,无一不美,端得是步步巧步步景,可见修建之人匠心独具。
嬴齐从这廊上走过,步伐再次变得不急不缓,看得出对景色无动于衷。再转过一个弯,园中豁然开朗。空地之中有座莲花亭,一张石桌于其中孑然而立,该有的石樽却不见踪影。而如果把目光放远,就会发现,两个石樽正歪倒在远处竹林里,还有酒坛散落一地……
这时,便见嬴齐自嘲一哂。这院子看起来像是他找匠人修建的,其实不然;若没有他的力量加持,它怎么可能在狂风暴沙里历久弥新,甚至细节之处都与他的记忆毫无二差?
嬴齐不想再看,脚下便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后院厢房便一一呈现出来。他也不费神寻找,只挨个儿把门推开——
里头自然都没有人。可是,不管哪扇门后,都是一副狼藉情形——
桌椅翻倒,杯盘碎裂。精心缝制的苏绣披风歪斜于地,露出后面已然塌了的矮脚长塌。榻上的被褥衣物混作一团,隐隐可见血色!
嬴齐似乎还能听见耳边传来裂帛声响,不由闭了闭眼。
他和子由走到如此地步,谁也怨不得谁!一步错,步步错!
第63章 平生负
在第一眼看见这种就和犯罪现场没差别的后院时,江思齐都忘了他站了半晚上、酸软得快断掉的腿:“……搞什么鬼?”
其他人的表情比他好不了多少。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整个院子都浸在一种虚无缥缈的水雾里,好像真的身处江南水乡。风沙止了,安谧寂静,却反衬眼前这一幕更加阴森可怖。
和靳胜一起毫无所觉地睡到天亮、直至被踉跄扑到他身上的江思齐惊醒的苏由,这会儿脸上已经转过了好几个表情。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是汗毛倒竖,最后则是若有所思。“为什么这里没有人?”
靳胜差点跳起来。“你还想要有人?”有什么人啊,死的尸体,活的鬼?无论哪个,他都不想要!
这话茬不如不接,杜英只当没听见。“看起来还挺明显的,”他低声分析,“先是喝醉了,然后……”
“酒后乱性?”江思齐下意识道。
四个人面面相觑。
实话说,这事实还挺明显的,用不了多少推理能力。但问题在于……
“谁喝醉了?”靳胜狐疑道。“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是主动还是被……”他这话没说下去,因为被暴力对待的床榻已经暗示了某个走向。“好吧,看起来是强迫了。”他摊手,“谁和谁?”
四个人继续面面相觑。他们现在知道苏由说没有人的关键了——难道他们能从空气里读出这里曾经有谁来过吗?
“四处找找。”苏由一锤定音。
于是,除了必须靠着什么东西才能站稳的江思齐外,其他三人开始在房间里挑挑拣拣。刚才他们翻遍整个庄子都没看见嬴齐,而一个皇帝、就算变成鬼也不可能躲在角落里吓唬人,所以大家都没什么担心的。
但是,有些时候,还是有点要担心的东西比较好——
“什么都没有。”杜英从一扇斜开的矮柜后面探出头来,满脸疑惑。“都是庄子里本来有的东西,年代倒是和战国对得上。”
他们四个里,对辨认历史古物最拿手的人无疑是杜英。现在他这么说,其他三人也不再把自己的脑力浪费在这上头了。
“也不是全部。”靳胜从脚边横卧的黑底金漆描梅瓶边直起身,用头点了点床榻的方向。“还有那里。”
一阵沉默。床榻本身没有问题,但假如那上面有数千年历史的撕裂衣物上血迹污浊新鲜得如同刚刚发生,想也没人愿意太靠近它。
“搞不好可以试试滴血验亲,”苏由突然打破了这种寂静,“不是我的,就是小齐的,八成能对上号。”
其他三人先是震惊,然后在看到苏由脸上轻松笑意的时候,就知道这人其实并不真的在指他自己和江思齐,额上不由齐刷刷落下一排黑线。
“咱靠点谱成吗?”在此方面最有发言权的江思齐瞪了苏由一眼。滴血验亲什么的是古人的说法,一点也不靠谱!“我和你都是a型血,能验出个什么来啊?”
然而苏由一点也不在意。“那不就行了么?”他耸肩,“既然如此,就说明这里能给我们的提示就那么点。”他望了望外面初升的朝阳,“还有勉强睡了一晚上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