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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瓯春(24)

扈夫人看了她一眼,蹙眉道:“你是谢府嫡女,不端着自己的架子,倒去同她们比较?清和出身虽不高,到底她娘是立了文书抬进门的,配开国伯家确实高攀,却也不算太过。清圆呢,莫说她自己怎么样,有那样一个娘,丹阳侯府纳妾她都不称头,你急什么?”

清如被她母亲戳中了心事,脸上顿时一红,讷讷道:“我有什么急的……”

“当真不急?我可听你哥哥说了。”扈夫人调开视线道,“不过那丹阳侯嫡子,倒确实是个上佳的人选,家世好,模样也齐全。只有一点,这样的女婿,多少人家都眼巴巴瞧着呢,可供他挑选的贵女多了,只怕将来收不住心。”

清如并不赞同她母亲的话,“世上也有专情的男人,潘安守了杨容姬一世,母亲不知道么?”

扈夫人笑起来,“果真女大不中留了……”

话还没说完,婢女彩练送了封书信到跟前,说:“外头不知谁接了,送到门房上的,说请太太亲启。”

扈夫人疑惑地接过来,料着是老爷先遣回来的书信,谁知展开读后,陡然变了脸色。

清如见母亲这样,有些惴惴的,“是父亲的信么?”

扈夫人没有说话,将信倒扣下来,重重拍在了桌上。

第12章

“去门上问明白,这封信究竟是谁送来的。”扈夫人匆匆吩咐,“送信的人现在哪里,想法子找见这个人,我有话问。”

彩练道是,领了命便出去了。

清如有些摸不着首尾,她母亲一向端稳,再大的事发生在眼前也自若得很,这回是遇见了多要紧的变故,竟让她一瞬乱了方寸?她小心翼翼追问:“母亲到底是怎么了?这信是谁写来的?”

扈夫人不好和她细说,转头叫人传孙嬷嬷来。那孙嬷嬷是她的陪房,从娘家伺候到如今,是她顶顶信任的心腹。孙嬷嬷一来她就打发清如,“昨儿让你抄的经书,想必还没抄完吧?过两日去大佛寺还愿要用的,千万别耽误了,你去吧。”

清如不好再说什么,纳了个福便退到外间去,只是脚下踟蹰,没有即刻走远,隐约听见她母亲咒骂,“真真是人心不足!早前给了多少,做什么不是个糊口的营生,如今隔了十几年,倒又来讨要。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下了狠心,一了百了……”

不过接了封书信罢了,扈夫人的院子里着实一通忙碌,心腹老妈子来了,派去查探的人也出了二门。挨在假山石子后头的陶嬷嬷回了淡月轩,一五一十把所见所闻向清圆回禀了,笃定道:“看来是太太无疑。”

清圆坐在那里,先前等消息时心里很忐忑,这会子倒可以沉淀下来了。死也做个明白鬼,总得闹清该恨谁才好。给扈夫人的信上其实并未写什么,不过央告夫人,如今家里日子过不得了,请夫人念在以往苦劳,借几个钱儿做本金,一定感念夫人的大恩大德。这世上能直接向节度使夫人讨钱的人不多,自然是手握把柄,才敢开这个口。扈夫人心里没鬼,大可不拿这封信当回事,可眼下她却慌了手脚——家里接连有两桩喜事,老爷不日又要到家,不赶在前头把那些小人债料理干净,回头闹起来,只怕不好收场。

清圆长出了一口气,“太太院子里的人,可往梅姨娘那里去?”

陶嬷嬷说没有,“我在假山后头盯到擦黑,并没见太太的人往榴花院去。”

那么梅姨娘那头,暂且就不必费心试探了,如果两个人有勾结,扈夫人哪里甘心独自遮风挡雨,必定第一时间招同谋来共襄对策。清圆斟酌了下道:“戏唱到了这个份儿上,总要做足为好,银子照收,算是给嬷嬷儿子和底下人的辛苦钱。只是嬷嬷嘱咐他们千万小心些,防着太太发狠,把事做绝了。”

陶嬷嬷道是,“余下的他们自会看着办的……姑娘可要借着这回的东风,扳倒太太?”

一瞬几双眼睛怔忡地盯着她,清圆知道她们担心,淡然一笑道:“事情过去了这些年,就算抖露出来也不会有人做主的。两个姨娘罢了,谁会拿她们的命当回事!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我心里有数,我娘便有指望。”

陶嬷嬷连连说是,“姑娘且放宽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瞒姑娘,才刚我也怕姑娘沉不住气来着。太太何等厉害人物,姑娘年轻,哪里是她的对手!”

是啊,扈夫人到了这个岁数,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真要闹起来,有的是法子应付。自己眼下单凭这点证据,完全是以卵击石,公然树敌不好,将来有点子风吹草动,都叫人有由头栽到淡月轩来,岂不吃亏?

她微颔首,抚着膝头喃喃自语:“高门大户里,妻妾争斗的事常有,闹出人命来的也常有,那些狠心的女人固然可恶,挑起事端却又袖手旁观的男人便不可恨么?我娘命不好,夏姨娘的命也不好,遇见了老爷这样的人,纵得后院里用这么狠毒手段排除异己,真个儿穷形尽相。只是我不明白,太太为什么容不下我娘和夏姨娘,要论起来,梅姨娘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她最该防的是梅姨娘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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