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架子那头的清圆听得直皱眉,清如真是可惜了,直到现在依旧这样颠倒黑白。早前自己还为事情演变到如此地步自责追悔,看来是大可不必啊,她有今日,完全是恶有恶报。
李从心的胳膊肘自然要往里拐,“四妹妹不是这样的人,二妹妹遇见这种事固然不幸,但也不能把怨气撒在她身上……”
清如呜呜恸哭起来,“要不是清圆打发跟前的人骗我,说你在那里等我,我哪里会上他们的当!若说这事我也有错,错就错在对你痴心一片……”
然后两下里沉默,略过了会儿听见李从心难堪的语调:“二妹妹,你别这样,仔细叫人看见……”
清如呜咽得更大声了,“淳之哥哥,我如今也不求名分了,只求你看见我的心,让我跟着你。就算当个外宅,我也认了。”
“二妹妹……嗳,二妹妹……”
后头的话,清圆就没再听下去了,牵了牵抱弦的袖子说走吧。回到淡月轩,倚着美人靠发了会儿呆,边上的人不敢说什么,隔了许久抱弦才送了一杯清茶过去,轻声道:“姑娘打算怎么处置?”
清圆低头抚着瓜棱碗,喃喃道:“二姐姐有句话说对了,既成了一家子,哪里逃得开……我才知道,世上什么人最可恶,瞻前顾后、拖泥带水的人最可恶!他要做好人,不肯得罪她,最后反倒害人。”
她先前一直等他说句决断的话,清如不知羞,那就狠狠断了她的念想,或是拂袖而去,往后绕开了走就是了。结果他不是这样,明明费尽心力和妹妹订了亲,转头又和姐姐纠缠不清。一面争取,一面又不知拒绝,将来也许真遂了清如的愿,把她养在外头做个外室,也不是不可能。横竖她已经成了这模样,再不会有人明媒正娶了,还顾什么名声不名声。
清圆放下手里的碗,起身慢慢在廊子下踱步。外头日光耀眼,她茫然看着远处,吁道:“这么下去,只怕要成为别人的笑柄。”然后清如就像个噩梦,一辈子纠缠着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位对谁都不忍伤害的小侯爷呢,会一面愧疚着,一面寻求别的慰藉。可能他根本就分辨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贵公子温柔多情不是十恶不赦的罪过,但若对家里女眷也不清不楚,犹如枕边放了一把刀,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了。
其实只要动用些手段,设个局让老太太和家里众人都看见,就能让他哑口无言接受退婚,但那样做似乎有些残忍了,总要让他留些脸面才好。
家宴散后清圆没走,留在荟芳园伺候老太太吃药,老太太看出了端倪,什么也没问,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把屋里人都遣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我知道你心里有话,这会子没人,说罢。”
清圆也没兜圈子,直言道:“丹阳侯府这门亲,孙女怕是结不成了。”
老太太也不奇怪,淡声问为什么,“今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真话到底不大好说出口,可是不说,又没法子交代。她揉着衣角,支吾了下才道:“二姐姐今儿私会了小侯爷,连要给他做外室的话都说出来了。我们的亲事倘或成了,将来非但我闹个没脸,连谢家的颜面也会扫地。祖母,不是孙女不惜福,是穿鞋的怕光脚的。小侯爷为得家里首肯,回去少不得同侯爷和夫人闹,侯爷和夫人顾惜他,勉为其难答应,对我亦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单是这样还能将就,要是将来又和二姐姐有牵扯,二姐姐的名声……祖母想,不说外头怎么编派,先是侯府里头,咱们一家子就抬不起头来。”
清圆说一句,老太太脸上颜色便难看一分,及到最后,几乎拍着炕桌说:“家门不幸,竟出了这样狗屁的事情!那二丫头……她……竟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清圆垂着眼睛不说话,女不教,自然是母之过,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情,老太太未必不恨扈夫人。只要恨,就够了,家里两位姨娘,一位是贵妾,一位生养了两个哥儿,当家主母再尊贵,也不是无可替代。
老太太气得缓了半天才平静下来,她起先只当清圆是后悔了,想放弃丹阳侯府,重选指挥使府,没想到扒开了,竟是这样的原因。怎么办呢,清如就算再混账,总不好弄死她,她凡心不灭,送进庙里也休想关得住她。清圆倘或真嫁了李从心,到时候妻姐妹婿的,怎么办?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退亲这一条路可走了。
老太太闷声叹气,“可惜沈指挥使也要定亲了,这么一来你可就是两头没着落,自己千万要想明白才好。”
清圆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越性儿一个都不选,也是个不得罪人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