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现在专和清圆较劲,但凡清圆的全是好的,清圆不要的,必定都是下脚料。
她轻蔑地瞥了清圆一眼,“咱们家统共四个女儿,大姐姐固然许了人家,余下的不都在闺中么,怎么单我和三妹妹,四妹妹为什么不能在其列?”
扈夫人听见清如的话,轻轻皱了皱眉。怪只怪平时把这娇养姑娘保护得太好,论起心眼子,二丫头真是不及四丫头分毫。她如今什么都和四丫头比,心里恨四丫头恨出了血,昨儿自己探过二丫头的口风,横竖是不愿意多说,心里还记挂着淳之哥哥。这孩子,也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自己生的姑娘,哪里能不知道性子,便也没有多言,等今天听过了老太太的意思再做定夺。
清圆自然知道自己不能参选的原因,老太太她们不便出口,便自己同清如解释,“因为我娘是戴罪之身,府里人人知道我娘毒死了夏姨娘,宫里貌选也罢,才选也罢,都是要盘查出身的,我连头一道都过不去。”
清如听她对自己的出身这样不讳言,惊讶之余更觉鄙夷。清容呢,眼风像尖刀一样剜向她,冷笑道:“四妹妹这回受了靳姨娘的牵累,实在可惜啊。”
清圆并不在乎那些冷嘲热讽的话,只是笑了笑,便不言声了。
老太太一手搭着炕桌,深思熟虑了一番才道:“依我的意思,竟是一个都别进宫的好。宫里头虽是穿金戴银,到底规矩重,行动也不自由。”
这是最浅表的话,往深了探究,还有更不可言说的原因。若这四个丫头里挑选,唯一能为谢家争光的也只有清圆,她若不能去,旁的几个,竟还是罢了。
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早前那些老姐妹们里,族中进宫做才人做美人的不是没有,头几年是风光,后来时候一长,连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一个姑娘就这么白扔进去,连个响儿都没听见,就这么完了。
既没响儿,说明未得圣人青睐,没能再升位分,更别提诞育皇子皇女了。在那种地方谋生,就得有大智慧,现如今看来,有大智慧的只清圆一个,余下几个实在过于平庸。尤其二丫头,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炮仗一般的性子又不会拐弯,回头受了人调唆,不说为谢氏挣脸,不给家里招祸就是好的了。
老太太活了一把年纪,到底看得长远,但扈夫人显然不这么认为。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就放在眼前,为什么不去争取?做母亲的,总得替自己的儿女考虑,家里四个丫头,大丫头定了开国伯家,四丫头眼看着要配丹阳侯家,清如作为嫡女,得多高的亲事才能压她们一头?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条路,就算托人塞银子,都得把她送进宫去。要是怕她一个人冷清,让清容也跟着一道去,姊妹两个不说多一分胜算,好歹有个照应。
不过心里虽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扈夫人委婉道:“宫里既打发人来传口谕了,这事只怕搪塞不过去。再说又是皇后主持,皇后何等仔细周全的一个人,万一问起来,到时候反倒不好交代。”
老太太怅惘地点头,喃喃说:“我是不愿意孩子进那无底洞里,将来要见一面都难。这事你们不必过问了,我来想法子敷衍,只说大丫头许了人,四丫头要清修,二丫头和三丫头身子都不好……早前咱们和黄门令有过来往,这事要办成,想也不难。”
扈夫人听了,暗暗记在心里,口头应道:“既然母亲拿了主意,回头我就打发人去办,母亲不必操心。”
老太太却说:“还是让我跟前徐嬷嬷去吧,她和黄门令家沾了点亲,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扈夫人道是,再多的话都按下不提,如常在荟芳园吃了晚饭,饭后领清如回去,把屋里下人都支开了,才指了指玫瑰椅,让她坐下。
清如不知她母亲要说什么,灯下疑惑地看着她,扈夫人垂眼道:“先头祖母的话你都听见了,咱们老太太是老了,如今斗志全无,白放着这么好的机会,竟打算报个出缺。”
清如更加纳罕了,“母亲的意思是……不依老太太办事?”
扈夫人沉默了下点头,“这桩事不能依,明儿我来想法子,替你和三丫头铺路,你们都给我应选去,凭着你父亲如今在关外打仗,你们的胜算比旁人都大。”
清如不依,霍地站起身道:“我不去!一旦进了宫就出不来了,娘是不耐烦我了,要打发我吗?”
早就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扈夫人凝眉道:“你不愿意进宫,可是还念着你的淳之哥哥?你那淳之哥哥向四丫头提亲了,红口白牙说得明明白白,你还有什么可指望的?你要是想着他能和四丫头断了,来和你提亲,我劝你早早儿歇了心。别人嚼剩的吐给你,你也不嫌恶心?我问你,你就不想看四丫头给你下跪?不想把她摁进泥地里去?她样样赶超你一头,我要是你,不争馒头争口气,这才是你做嫡女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