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起这个，自己那个傻姑姑应该是真的爱这个男人吧，毕竟，当年还是青葱年华，便跟了这个有缺陷的有妇之夫，不惜背叛家族。而徐琴在易家的地位，却没有因为失去孩子而降低分毫，她颇得公婆喜欢，还渐渐有了实权，即使跟丈夫交恶被丈夫厌弃，也不能撼动她的地位，可见其手腕之高。

一旦易腾死了，易家嫡系没有继承人，公婆肯定会在旁支里给她过继一个孩子，来保证香火不断。当然，这也是易家二老一直想做的事，他们甚至不在乎血缘，愿意让徐琴去做试管婴儿，可见其着急程度。

“可是，十几年不见，您确定她还记得您吗？”

“记不记得有什么要紧，只要我想认她，不就行了。”徐琴轻轻搅拌着咖啡，“有些习惯，后面慢慢适应就是。”

岳有风一窒，叶葳那种单纯到傻乎乎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她能适应吗？他很怀疑。

“对她好一点，毕竟是你的唯一的女儿。”

徐琴又笑了，带着复杂的意味深长，她说：“肯定的，我以后的人生，就要靠她了，能不对她好？”

叶葳跟着校长进门的时候，岳有风就站在楼梯前面拐角的地方，他甚至都不敢看一眼。叶家人对他的好，叶葳对他的依赖，就像是一把刀，在一下一下地捅着他的心脏。

“校长。”叶葳的声音依然软软糯糯的，能听出来，她在佯装镇定。

脚步声停下。

“一会儿，你们能回避一下吗？我想跟我的……亲属，单独聊一下。”

“嗯。”

然后，就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对不起，终究是对不起。若是可以，待一切落定，我会补偿，用一生。

岳有风闭上的眼睛，再睁开时，里面的迷茫和悔恨皆无，剩下的，只有坚定。

***

叶葳活了十几年，和母上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吃她做的饭，穿她选的衣，噩梦的时候是她陪。叶葳从没想过，她的母亲另有其人。

以至于看着眼前这个美艳的妇人，她只觉得陌生。

长长的会客沙发两头，是两个单人沙发。叶葳坐在这头，徐琴坐在那头。相对无言。

叶葳东看看西看看，将校长室的每一寸角落都看得清楚。早知道这么尴尬，就让校长留下了，起码校长还能没话找话地缓解些尴尬。

话说，要怎么没话找话说？

“阿姨，您是从哪儿来啊？在晋江还住得惯吗？”

从叶葳进门，徐琴的眼光就再没从她的身上挪开，像是X光一样，扫得透彻。但她始终不开口。

“我是你妈妈。”她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纠正了称呼。

“哦。”

对话戛然而止。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沉默。

就在叶葳已经慢慢放松警惕，并快要睡着的时候，对面的人突然发话了：“葳葳，跟着妈妈，会给你最好的生活，不会让你像现在这样——”似是在找合适的词汇，她顿了一下，“荒废。”

她说前半句的时候，叶葳还在迷糊，后半句她已经完全清醒，并感受到了词句里的不友好。

“首先，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很满意，你从没参与过我的人生，没有资格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其次，我有妈妈，我妈妈对我很好并且从来不侮辱我。第三，你说和我有亲属关系，你有什么证据吗。第四，有什么话能不能快点说，我还要上课。”说完这段话，叶葳都要被自己惊呆了，她可从未如此口齿伶俐过。

对面的人似是很满意，对她上下打量了几回合，“嗯，这才像个样子。”

叶葳：“……”

“这次来找你，就是想好好看看你。没有其他目的。”徐琴说着，站了起来，“消息过于突然，你肯定接受不了，没关系，妈妈可以等。再说，还有一些大人间的事，需要解决。我们后面会经常见面。你已经有我的联系方式了，想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叶葳很想回一句并不会想你之类的话，但是想想有点伤人，便又生生咽了下去。

“我不想跟你走。”在徐琴走到门口的时候，叶葳突然说。

徐琴的身形一顿，接着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完美的笑，“没事，你会跟我走的。”不管你想不想。

***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岳池一个人。她席地而坐，旁边是一摞相册，记录着她这么多年来用血和泪维护着的爱情。旁边还有一瓶酒，堪堪见底，酒杯在她手中摇晃，红色的液体让她想起了血。

那个人回国了。

早先，她和那个人，因为中间隔着大洋，显得并没有那么冲突。她爱易腾，她不在乎名分，不在乎钱，甚至不在乎和他亲密接触的生活。她觉得，只要有爱，其他什么都是形式。那个人有名分，而她有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