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庄把‘别动’的牌子扔到旁边,小心翼翼的摘掉麻袋。
麻袋里是一个熟悉的、安静淡然的年轻人。
的确是刘炟,他刚开始崩溃、紧张、不安,慢慢变得淡然处之,听好多人在外面议论这麻袋里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些私德有亏的皇帝怎么突然变得遵纪守法,对别人的东西一点都不碰。在这十年间,他开始背《左传》,背《尚书》,等到后来实在闲得无聊,就把父亲在位期间取回来翻译出来的佛经默默的回忆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仔细琢磨琢磨,这西方的圣人说的别有妙处啊。
宋氏和梁氏也跟过来看,以此决定要不要立刻就跑。
刘庄拔出匕首割断了绳子,抓住他奋力摇晃:“你怎么不吭声!!”
刘炟淡然的甩了甩酸麻的手腕,正常人如果被捆住十年没动地方,就算没饿死,也早就肌肉萎缩成骷髅了。幸好这是个鬼。
他从嘴里掏出核桃,淡淡的问:“你们怎么不打开看看?”
宋氏都觉得很奇怪,皇帝什么都敢干,怎么不打开看看麻袋里是什么?她们原以为这麻袋要是能套上一个月就算成功,没想到一直都在这里,就没有人动过。俩人天天商量,总觉得如果自己去解开,有点怪怪的,就好像余情未了似得。
皇帝们当然敢打开一个莫名其妙的麻袋,可以,但没必要。麻袋里能装什么?
金银珠宝吗?不缺。好吃的小动物吗?别逗,好吃的东西怎么会贴一个别动的标签,早就被人吃光了。镇子里就这么多人,就这么点事,谁也不至于忘了一个麻袋。
他们暗地里猜测,这准是什么恶作剧,打算讹人或是干坏事。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让人感到好奇想要打开看一看的东西,谁知道是什么呢,好像很危险。
刘病已的好奇心很强,奈何许平君按住他,不让他拆开看。
只有刘彻猜到可能是刘炟,但认为他是为了逃避殴打而使出这招一叶障目。
刘肇生前和父亲有短短十年的父子情份,关系不好不坏,不像是刘恒对刘启那样喜爱,也不想刘启对刘彻那样抱在怀里哄着玩,也不像刘病已对刘奭那样一边不满一边疼爱。
但他还记得过去自己规规矩矩的行礼,父亲柔和的询问问题,那时候多么高贵多么威严啊,目瞪口呆:“是谁捆的?是谁这么大胆”
宋氏高声说:“是你娘!”
刘肇应声忘了过去,看到两个女人,一个端庄大气理直气壮,另一个红着眼圈抹眼泪。
刘邦心说你这话就跟骂人似得。
刘炟对这两个女人视若无物,看着长大成人的刘肇,依稀能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刘肇?”
“是我。”刘肇神色复杂,单膝跪地把他身上的绳子和落叶搀起来:“儿子,呃,我灭了窦氏一族。”
刘炟淡淡的说:“我知道,所有祭文我们都能收到。”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颇有些六根清净、斩断尘缘的模样,飘然而去,对之后发生的事漠不关心。
父母冷漠,喜爱窦氏不贤,两个妃妾狠毒的叫人难以想象,一辈子辛辛苦苦的执政被父亲喷的无以复加。这样的人生经历很适合‘看破放下’。
刘肇迷茫的看向这两个女人,对不起,真没有古书上所说的母子连心,真认不出来哪一个是自己的亲娘。
梁氏哇的一声就哭开了,踉跄着上前抱住他:“我的儿啊!!”
刘肇机智的问:“娘?娘!”
“呜呜呜呜你能认出我!呜呜呜”
刘秀颇为感慨,非常有同情心的给了他们一分钟母子相认的时间,然后把后代拎走:“朕乃光武帝。来,讲一讲你的治国。梁氏,你若再敢报复,你儿子也护不住你。”
刘肇:什么?真的是我娘干的??她在生前也这样狠辣吗?居然敢把先帝捆起来扔在树林里。这地方真奇怪啊。
韩都尉一看打不起来,就走了。他一个曾经认真研究心术和治国的人,对帝王们如何相斗非常感兴趣,没想到他们几乎不用计,直接揍。打架其实没有趣味,韩非一向认为所谓的‘游侠’是国家动乱的根源之一,但是打架的人如果是皇帝,情况就不一样了。
差距就如同‘两个人打架’和‘两个举世瞩目的名人在街边扭打撕扯互殴’,显然后者非常好看!
刘邦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把人往自己的宅院拖:“你们走错路了,高祖爷爷家在这儿!都是汉朝的皇帝,景帝之后,就该到我这儿来!”
刘秀也不在乎丢人不丢人的问题了,去就去,还能有比刘炟在麻袋里套了十年,一群人把帝镇找了几遍却没一个人想到打开麻袋看一眼跟丢人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