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寄出的三封信(75)
他拨号码的手一僵,眉眼在几秒内迅速调整,像是捕捉到了这件事的内情,而后作出回应:“嗯。”
他单回一个字,不是表明事情解决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而是会沿着细节抽丝剥茧,回想那个房间谁待过,谁有动手脚的动机,以及他刚才凶了温锁。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女生凶成这样。
违背了他的交往准则,他冷静下来后会后悔,悔意会把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剥出来,现在又加上这么一件事。
我不敢揣测他的心情。
赛场早就散了,他的公司包下这块场地一整天,此刻周围安静,没有商场客户的打扰,整个场地显得寂寞又空洞。
他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响,在机器人旁边停,伸手点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把烟放嘴里,两手在某个位置一摁,那根螺丝蹦了出来。
沾着血。
他放在手里转,仿佛在揣摩温锁打磨它的时候有多艰难。
接着拿起电话。
被挂。
再被挂。
他锲而不舍地打。
终于有一通放在耳边的时间长了些。
三句话。
“对不起。”
“以后不凶了,你在哪儿?”
“……好,我错了。”
第29章 温锁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掉眼泪,被我妈打,被同学骂,我的心硬得像铁,但周屿焕一记严厉的眼神我都觉得快死了。
我缩在被子里,眼皮发胀,他把我捞出来,我的哭声不可控,断断续续的,他把我抱在怀里,我趴在他肩膀上,眼泪把他的衣服弄湿。
“饿不饿?”
“……饿……”
“想吃什么?”
“你的肉。”
抽泣的动作还在,振得他衣领不停起伏,他单手解开领带,然后是扣子,露了点肉,“嗯,那给你咬一口。”
露得很少,纯碎是由着我,想快速平稳我的情绪,而不加思索后的举动。
但我脑海里的景象已经不局限于他露出来的这点,手指往他衣服里伸,顺着他解的那两颗,往下,解得那么顺手,他抓住我手腕。
“温锁。”
“嗯?”
“别这样。”
我的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上,勾住他脖子,“那我吃桥头排骨。”
“还有吗?”
“牛肉粉丝。”
他点了外卖,半个小时后食物送来,我去洗了把脸,换了睡衣,头发总是往下掉,用手扎,撸了几把之后手指疼。
他走到我身后,接过我手里的头发,从我手腕顺走皮筋,啪地一下弹到另一只手上,一左一右地绕起来。
很顺手。
“你给沈叙扎过吗?”
“没。”
“那你怎么扎得这么顺?”
他把我袖子卷起来,“这又不是什么技术活儿。”
“对有的人来说扎头发就很难,谈恋爱也难,我可以跟你谈恋爱吗?”
“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一个晚上。”
“那叫恋爱?”
“嗯,我那晚可难过了,谁带我走我就跟谁好。”我吃了两口粉丝,又说,“但我现在觉得恋爱不是那么谈的,你教教我?”
没指望得到他的回答,他也确实没回,他这种人,应该不轻易给出承诺,我见好就收,吃饱喝足往床上一躺,“我睡不着。”
他把我家医药箱拿出来,把我的伤口清理好,“别乱想,把眼睛闭上。”
我闭了眼睛,“我难受。”
“因为今天凶你?”
“嗯,以后不能再这么凶了。”
“好。”
我裹着被子挪到他身旁,“哄我睡觉。”
他把灯关了,我睁开眼,视线短暂地黑暗之后,窗帘缝隙的光透了进来,他侧着坐,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放在我腰间,轻轻拍。
“可我就是睡不……”
“睡吧。”他说,“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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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得很香,醒来时他已经走了,淋水太多还是有影响,我感冒加咳嗽。
拿纸捏住鼻子走出来,看见我妈在客厅看合同,扔纸,边往外走边扎头发,她看了我一眼,甩了甩合同,看几秒,还是没忍住,回头:“你跟周屿焕谈恋爱了?”
“没。”
然后看到桌上的早饭,我爱吃的,我妈爱吃的,这条街上最有名的那家豆浆店,还有饭后水果,齐全。
头发绕到了手指,疼,干脆不扎了,走过去,摸了一下,热的,“他来过?”
“嗯。”她好像很怕我跟周屿焕在一起,把合同放下,朝我走,“屿焕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这人做事最有分寸,可你看现在。”
“现在怎么了?”
“他被你带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样子?”
“这些他不该对你做,也不该对我做,他要做的是把这些细心送到沈叙那去,你别做这样的人。”她情绪开始起伏,“你别做破坏别人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