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寄出的三封信(110)
我的生长神经比较慢,在过去的十八年里,我极其容易被低级欲望所迷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动力会被一场娱乐聚会抽走,雄心壮志喝几杯酒就会烟消云散,跟他生活在一起,近距离接触他的思维与习惯,我偷懒的念头就会不自觉地消失。
谈恋爱不再是我脑海里那个肤浅的景象,而是看到对方的好,彼此激励,共同进步。
慢慢地,我放下了对成绩的恐惧,正视自己的缺点,改变不良习惯像挖肉割骨般痛苦,但人一旦有了目标,身体里就像住了一头野兽,它会带我走过破晓前最黑暗的那条路。
周三,琼姨打电话来,说他爸回国了,一起回家吃个饭。
到了他家,见时间还早,就改了主意,定了记江亭的位置。周屿焕跟他爸先去点菜,我在等琼姨化好妆,半小时后,她出来,一条米色真丝裙将她的身材衬得姣好,皮肤白皙,妆容精致,拎起一旁的包,顺势牵起我的手。
“记江亭离家不远,要我说就别开车,上次我找半小时也没找到停车位。”
这么说着,还是拿起了车钥匙,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真不想开车来,路上出车祸了。
人没事,车门严重受损。琼姨把身份核实好后,让家里司机来处理,司机本来收到了放假的通知,正骑车遛弯儿呢,这会儿又骑着自行车来,做最后的交接工作。
车子一时半会动不了,路边又打不到车,我看了眼司机停在一旁的自行车,“不然,我载您?”
她把包往肘弯里一夹,“行啊。”
自行车比较好骑,琼姨也不重,不一会儿就到了,可是下了车后,我俩风尘仆仆的。
我是无所谓,可琼姨那么精致,裙摆都脏了,想到她对我那么好,内疚就更加泛滥,“阿姨对不起。”
“干嘛道歉。”
“我应该叫周屿焕来。”
“叫他来干嘛,这么近的路,我们兜兜风不是蛮好。”
“但您的裙子脏了。”
“颜色太浅了,容易脏,不是你的错。”她把我的手放进她的肘弯,领着我进去,“有空教我骑自行车?”
“好!”
进了记江亭,空调的冷风吹来,身上的燥意慢慢消退,服务员把我们领向包厢,她说:“跟你说啊,当年生出屿焕的时候我还哭了好久,我说怎么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一点都不贴心,还是女儿好。”
到门口的时候,有个服务员拿着菜单进去,说酸菜鱼没了,要不要换道菜。
琼姨说:“屿焕,带着米米再去点几道。”
服务员出来的时候门没扶稳,直直地往琼姨后背砸,我用手挡了一下,服务员反应过来后道了歉,琼姨说没事,又拍了拍我的手,小声说:“女儿贴心啊,做阿姨的女儿好不好?”
周屿焕拉开凳子走过来,我跟叔叔打了招呼,琼姨把包递给他,去了洗手间,周屿焕拉着我往外走,“想吃什么?”
“毛血旺。”
“好。”
下楼的时候,我耳边还回响着那句“做阿姨的女儿好不好”,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妈妈辈的关心,第一次被妈妈辈的人认可。
很微妙。
好想哭。
就拉周屿焕的手,“你妈说想让我做她女儿。”
“不行。”
“为什么?”
“□□。”
“……”
.
成绩出来了。
我盯着电脑直到晚上,这个分数并不理想,小胖跟顾江述给我打了电话,他俩考得还不如我,但两人已经商量着填志愿的事儿了。
我把分数发给周屿焕,他让我晚点出去吃夜宵。
到了点,宗闲在楼下,我坐上车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她嘲笑的准备,但她跟我聊得天南海北,一个字没提成绩。
“考得不好。”
她车把扭了一下,“哎哟,自曝了啊。”
“怕你冷不丁地犯贱。”
“不敢。”
“为什么?”
“我哥拿佛祖压我。”说完小声问,“所以几分?”
“4。”
她听我说个开头就直撇嘴,“那没戏了。”
“你忍着点,别笑出声。”
“那赶紧聊点别的。”
“晚上吃什么?”
“烧烤,我哥公司有好几个人过来,你忍着你那一身作劲儿,别磨他。”
“就磨。”
“你差不多点。”
“闭嘴吧,难受。”
她真一路没说话,到了烧烤店,只点素的,胳膊上被杜迦佑溅了点啤酒沫子,也小题大做地拿消毒巾擦了又擦。
比她还矜贵的是杜有,在露天的烧烤摊上,穿着限量版连衣裙,拎着大几十万的包,两只手腕挂满了奢饰品,一个男人给她擦凳子,擦了三遍,又用手确认干净后,才让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