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有仇有怨的人不在少数,面上却都还是一团和气,就算忍不住要讽刺两句,说得也是隐晦之极,哪里有这等不留情面直言直语之人。
卫家都是些怪胎,照卫斯年那性子,养出卫老三这等性子,也不足为奇。
年轻人不懂事,何必与他计较,秦见深心里暗自咬牙,面上却硬是不显山不露水,站着不走面色如常,脸皮厚成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卫君言想着面前这少年虚岁十六,不过弱冠之年,心里倒是有些诧异称奇。
卫君言心里也有些疑惑,作为一个龙子龙孙,实在不该是这样一个性子。
卫君言在这胡乱猜测,秦见深也没闲着,他很清楚现在该怎么做。
既然无法将对方抹去,那就尽量成为盟友助力。
秦见深见卫君言没再赶他,开口劝道,“我现在出去在天下人面前,虽是能解一时之局,但朝纲不稳,李詹手握重兵,定要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将一干护国忠臣一网打尽,对付卫府,是迟早的事。”
“有把握么?”卫君言随口问了一句,想以一人之力,在群雄霸起的靖国争出一席之地,那可不是想想这么简单的。
“那是自然。”秦见深目光坚定,这时候,就算没有,那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无中生有了。
“你能开出什么条件?”卫君言不是傻子,卫府本有许多路可走,不管哪一条,都能荣华富贵贵不可言,但卫斯年是个忠君爱国的臣子,死活不肯走明路,卫君言投鼠忌器,也只得放弃那些捷径,走最难的这一条。
秦见深倒没想过卫君言这么好说话,微微一愣,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不是敌便是友,若卫君言肯接下这比买卖,再好不过。
这件事既然是一件买卖,那他要多少东西,就得开出等量甚至更多的条件来。
秦见深看着卫君言清减瘦弱的模样,一时间倒是拿不准卫君言想要什么,瞥见卫君言手边零碎的草药,思来想去开口道,“太医院的药材往后随你取用……”
卫君言提着毛笔在宣纸上勾勾写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秦见深想这厮看来也是俗人一个,又接着道,“三公之下的职位任由卫卿挑选。”
卫君言看了秦见深一眼,示意秦见深接着说,秦见深暗自磨牙,笑道,“我亲政以后还可将你的姐姐卫君清立为一国之后,卫卿家至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
秦见深倒是画了个大饼,可卫君言不觉得他这个便宜老爹适合做什么三公四世,在他看来皇后也不是什么好职业,卫君言将手里的笔搁回案几上,把墨迹烘干,也不管秦见深又暗沉不少的眸色,将拟好的条例递给秦见深,瞥了一眼秦见深,笑道,“最后一条便算了,我姐姐不想嫁你。”
卫君言那一眼虽是不动声色,奈何秦见深惯会察言观色,一眼便瞧出卫君言这是嫌弃他,根本看不上他,心里顿时被气了个仰倒,料想是自己昏迷不醒任人宰割的模样让对方觉得他是一个无能之辈,这才连皇亲国戚都不想做,要知道靖国的国舅爷,那当真是实打实的万人之上,并非只有虚名……
秦见深想反驳也无从反起,这等事,也不是光说说就可以的,因此他虽然心里牙痒痒,但还是压了下来,接过卫君言递过来的纸笺。
纸笺上整齐清秀的小字与那副羸弱的外表倒是十分相符,只不过通通是表里不一的东西,不足为信。
秦见深正暗自肺腑,被卫君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一跳,低头装作若无其事仔细看纸笺上的内容。
“第一,录属靖国皇室的药材随卫君言取用,不得有异。”
“第二,三公之下职位任由卫斯年挑选,无论官职大小,不得有异。”
“第三,皇帝私库及内务府各类珍宝玉石任由卫君言挑选,不得有异。”
“第四,靖国存国之年,秦见深不得为难卫府及卫府中任何一人,不得有异。”
“第五,若秦见深违背以上四条任意一条,后果自负。”
这条条款款,当真是通俗易懂之极……秦见深看着白纸黑字上最后两条,心里只道这少年虽是神秘莫测内功高强,但毕竟年纪少小,没什么经验,真当这一纸文书能约束住他不成?他可不是什么君子,并不看重那些虚无缥缈的诺言,事成之后他若翻脸,随便找上一条理由,这契约不但对他没有效用,反倒会是一个能至对方死地的证据和把柄,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这少年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事情过分顺利,秦见深心里狐疑不定,直觉前面有坑,但又看不出什么痕迹,当下不容他犹豫,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