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从同学家回来的海川还在回味着傍晚玩的极品飞车,一进家门就看见了被妈妈罚跪在此状地板上的哥哥。海川手里的篮球“咚”的掉在地上,球一下子滚出了家门。
对海川来说“小贱/货”、“勾/引”这些词实在是太难理解了。可是他就算理解不了这些词,他也明白这些和“不要脸”一样都是些骂人的话。他起初不明白妈妈干嘛拿这么难听的话去骂哥哥,后来他才发觉,这些话骂的根本不是哥哥。是仁瑜姐。
仁瑜姐做错了什么?
海川还记得他上次跑梅家的时候姐姐给了他两颗大白兔奶糖,哥哥连一颗都没有。但是晚饭的时候,姐姐多给哥哥夹了两片肉。那肉她自己一口都没吃。
她对他们这么好,怎么会是“贱/货”又“不要脸”呢?
他把话这么跟妈妈一说,妈妈更生气了。扬起手来就给了哥哥一个耳光。看得他全身发抖。
你以为她对你们好是没有目的的?!
就是对你们好才对了!因为她是有目的的!!
哥哥肿着脸跪在那儿,垂着眼说了句“不是那样”,于是又挨了第二个耳光。
后来海川明白了,原来他哥海洋会被打,他当亲姐姐看待的梅仁瑜会被骂,是因为他/妈妈觉得梅仁瑜勾引了海洋。
海川一直都很后悔。
后悔没有跟哥哥一起去梅家。如果他也在梅家,如果哥哥没有和梅仁瑜独处,妈妈就不会认为梅仁瑜勾引了她最宝贝的大儿子,和她引以为荣的大儿子做了些苟且之事。哥哥也不会被打,不会被罚跪地板,仁瑜姐姐也不会被妈妈骂地那么难听。
对于还是个小孩子的海川来说,哥哥海洋是特别重要的人,妈妈和爸爸也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人。仁瑜姐姐是他喜欢的人。重要的人因为喜欢的人挨打,重要的人去打重要的人,重要的人去骂重要的人……这一切都令他难过极了。
妈妈冷着脸对他耳提面命,不许他再去梅家找仁瑜姐姐,还要求他看住哥哥。无论是上学路上还是放学路上,都必须和哥哥一起出入家门。要是哥哥丢下他一个人跑了,就拿电话卡到街上的电话亭里给她打电话。
即使海川那会儿还小,也明白妈妈这是要他监视哥哥。
“监视”,多不名誉的两个字啊。自家人居然要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家人……防着他已经当成了自家人的仁瑜姐姐。
到底是为了什么,妈妈才会觉得仁瑜姐姐是那种骗人的坏女人?因为他们家有钱吗?因为他们家过得比仁瑜姐姐家好?
钱又算个什么东西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撕碎人和人之间的情谊,把人变得这么歇斯底里、风声鹤唳?
海川不相信他的仁瑜姐姐对他好是因为看中了他家的钱。毕竟他家以前也没多少钱啊。但仁瑜姐姐以前对他和哥哥也是很好很好的。
海川想着妈妈对仁瑜姐姐的想法一定是误会。他相信仁瑜姐姐一定会来解开这个误会。可惜的是,海川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见过梅仁瑜一面。
三人成虎,谎话说上一千遍、一万遍就会变成真话。纵然海川不太愿意相信梅仁瑜是冲着他们家的钱来的,在听了生母无数次的抱怨之后,在明白了“勾/引”是回什么事之后,海川心里还是有八/九分的相信了。
原来人是会变的。原来钱这种东西是会让人改变的。
海川讨厌自己的这种结论,却又只能认同这种讨厌的结论。
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年里先是海爸爸的生意出了问题,接着海爸爸跟着朋友南下做农贸副食品外贸的生意经常不在家。
农贸副食品作为商品的成本价是很低廉的,再加上海关税收与运费、仓储费等等的费用,出口到国外很难赚钱。国家是鼓励出口外贸的,于是就有相关的政策减免税收,既是返税退税。海爸爸的这个朋友瞒着海爸爸拿沙石泥土充当农贸商品运出国门。然后按照农贸商品的返税退税率去进行返税退税。
要知道砂石泥土不但重量压秤,又不需要什么仓储费用、营销花费。最重要的是根本不需要去找人来买。这一车车不存在商业价值的砂石泥土就这样成了退回的税费。海爸爸的朋友拿着偷税的钱远走高飞,海爸爸却作为责任人被抓进了局子里。
偷税的后果自然是巨额的罚款与重刑。鉴于海爸爸不是主犯,对事情也并不知情,只是行为上构成从犯,只要把罚款给缴了人基本也就能保证没事了。
可海家年头的时候就元气大伤,剩下的存款根本不够用来缴纳罚款。海妈妈鬼迷心窍地听了一个朋友的话去搞什么集资。说是一个月后本钱就能翻三番。一下子毫不保留地拿出了自家所有的老底,全投在了集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