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仁瑜扯掉了蓝牙耳机,开车的傅恒则是笑着瞥了一眼梅仁瑜,又专专心心地去开他的车。
“不看了?”
“只是半决赛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梅仁瑜把傅恒的平板电脑连同蓝牙耳机一起塞回了座位前面的收纳箱里。顺手拿了瓶矿泉水,猛喝了一大口。
阔别海市六年,三十而立的梅仁瑜惊悚地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已经到了虎狼之年,不过是隔着屏幕看了几眼运动员年轻的肉体身体深处就开始蠢蠢欲动……是的,蠢蠢欲动只是因为她到了虎狼之年,只是因为她看了荷尔蒙满满的异性身体,绝对不是因为“海川”这个名字。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就是要不断忘却才能活着,想忘但是忘不了的事情就是魔障就是孽障,就是精神上的肿瘤,只有切了人才能好。
“那你等会儿看决赛好了。”
傅恒忍着笑的声音就像逗猫棒上那根可恨的毛毛,每次梅仁瑜不想理他了,那毛毛又蹭到她鼻子上挠她痒痒,害得她不得不伸出爪子来收拾那个拿着逗猫棒的人。
“……回头我就去申请调总行。”
“那怎么行?马来那边没有你我连我哪里找秘书都不知道。”
“大不了你自己重新物色一个。”
“要懂中文,要懂马来语,要懂英语,更要懂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闭嘴。要懂财经,要懂金融,要懂安排日程,要懂待人接物的优先顺序,噢,还要懂我的个性和个人爱好。你让我上哪儿找这样的人去?你培养出来的人永远都比外面找来的人用着和我心意。”
“你还真当我是教养嬷嬷了啊?”
“除非你承认我是皇帝。”
傅恒的调侃让梅仁瑜“嗤”一声笑出来,接着学习邓布利多一阵摇头。
共事久了,总会察觉到对方有那么一、两个令人心动的地方。梅仁瑜和傅恒也是如此。只不过在梅仁瑜心里,傅恒比起“男人”这个标签来,更适用于“好人”这个标签。而“好人”往往是被排除在可恋爱的异性之外的。
六年前梅仁瑜被人事部部长劝退,回家又和海川大吵一架。她出了门却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也就漫无目的地走在黑夜中,最后竟是到了海边。
冬天的海岸冷得人浑身发颤,风就像是细细的长针,透过衣服刺人皮肤骨头。梅仁瑜已经在雨雪中走了很久,身体还热乎着,停步在海岸线上也就没那么难受。
空气里是潮湿的咸腥味,高跟鞋下的沙砾没有平时一踩就深深凹陷下去的柔软触感。一筹莫展的梅仁瑜不觉得只能看到波澜起伏的那一片黑海恐怖,倒是望着那海天一色的黑得到了些许的安宁与镇定。
梅仁瑜也不知道自己在海边站了多久,总之唤回她神识的是一阵急过一阵的铃声。来电的人是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的梅仁瑜所没想到的傅恒。
傅恒这小细胳膊终究是拧不过他爸那条大腿,战还没打,局势上十成已经输了有九。可傅恒还是不愿意放弃小米,所以使出了最后的一招:远赴马来西亚的新分行。
马来西亚的新分行才刚刚成立不到一年,根基很是不稳,这会儿正是最艰难的开拓初期。被丢过去的人明面上是“升迁”,甚至是“高升”,实际上则是不折不扣的左迁,手上的实权和经济上的利益被砍得不是一点两点。
决定让自己的属下“高升”的高层事先安抚过自己的属下,说是希望他们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如果他们能在国外开拓出自己的新版图,以后也就不用受国内任何一家支行、分行的左右,就连总行都动不了他们自己做的这块蛋糕。今后等着他们的将是鹏程万里、宏图大业。
可惜被“高升”了的属下们并不相信自己上司的说法。这个觉得自己沦为了争权夺利里被牺牲的背锅炮灰,那个心道自己远调他国其实是被当成异己排除了。整个新分行内部人心涣散、每个部门的队伍都陷入了长期的士气低落之中。少数还燃着一腔热血的人进去了,几个月下来也成了垂头丧气的衰兵。
傅恒这个远赴新分行的决定不可谓不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傅文贵就他这么一个独子,老李家就他这么一个外孙,他这么一走想来老李家不会对傅文贵有什么好脸嘴。即便知道这是老狮子推小狮子下山历练也一样。
傅文贵处于权利中枢,不可能不遭人嫉恨。一个明智光秀尚能因为织田信长把他削他权削他田而发动本/能寺之变,一个行里到处都是觉得自己被上司抛弃了的职员,可想而知傅恒要想在这个行里打拼有多么的困难。
傅恒做了决定,也就问梅仁瑜有没有这个意愿。她要是有从烂泥潭子里厮杀出来的气魄和觉悟,傅恒愿意捎她一个。再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将怕无兵可用。傅恒需要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