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罢,水千便抬头去看云涯,等着他说完。
云涯道:“该惜取眼前人。”
这话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再不多话。
水千看着云涯,他好像又不在意她了,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笔,动作轻缓慢慢抄写着无序杂乱的诗句。水千沮丧端着碗筷就走,一推开门就是水西,她怔忪片刻,水西熟练接过她手上东西,道了句:“走啊。”
她忙跟上。
如此复十日,大年初二的时候,婢女找到水西道:“堂主说,他恢复得差不多了,请主事去给他把脉。”
水西有些茫然,还是去了,到了屋子里,云涯穿戴整齐,只是瘦了,穿着丧衣,神色太……太淡薄了些,余的,瞧不出变化。
云涯伸出手来,水西竟是也没问一句话,一摸,果然脉息稳定了,人好的差不离……如果他不是这种模样……
把完脉,云涯披上毛皮大氅,配好剑。
水西后知后觉:“等等,你这是,要走?”
云涯道:“有些小暖的……遗物,我要去取。”
话落,一推门就出去了,丝毫没问自己的身子情况。
水西反应过来,这是算好了要走的,叫他来,不过是为了堵住踏云楼的人嘴。
抬头看门外,已经没了云涯背影。
安阳王府。
洵青这些日子一直留在安阳王府。
夏暖死了,她也没签过卖身契,按理说是该走的,但是夏暖的东西还没交到云涯手里,她不放心走。
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全府上下都是。
别的院落还可以说是没气氛。
郡主的这个院子,却是随着夏暖的离开,活气都被带走了。留下的人,无非她和霜河罢了,两个人,整日打扫也要不了多久,余下的,又是整日的寂静。
期间王爷和萧爷也来过几次。
洵青瞅着安阳王在夏暖的屋子里抹眼睛,也不敢上前搭话。
云涯来的时候,洵青有些愣愣。
月余未见,云涯脸颊瘦削,气色不差,就是脸色透着苍白。
在内屋脱了皮毛的大氅,露出那一身雪白的丧衣,云涯似是习以为常,洵青倒是有些难过。按理夏暖未过门,云涯不需如此。
“云大人,随我来。”
云涯点头。
洵青将夏暖的那个大箱子打开。
首先拿出一个包袱,打开来,是件月白的春衣。
“这是郡主做给云大人的,说是来年春日穿。”
又拿出个小盒子。
打开是八颗夜明珠,洵青:“这是萧大人说了要给云大人的,萧大人说,郡主房里的这些东西王爷不准动,只有将郡主小时候最心爱的玩物赠给云大人,一共九颗,只是有一颗郡主小的时候就找不着了,望云大人莫要同王爷一般见识。”
拿出个紫檀匣子,洵青却不打开。
“这里面是郡主准备的嫁衣,绣了一半不到,郡主的眼睛便是不好使了……郡主说,还是应该她来绣,我们就没动,这一套,王爷不要,我留了下来,想了想还是应该给大人。”
又拿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平安扣,正是云涯送给夏暖的那一枚。
“这是郡主有次晕倒之后,就摘了下来的,郡主让放在箱子里,我想着,该是给大人的。”
最后拿出个小盒子。
打开来是三封书信:“这是郡主写的,写了许多,留下的就这三封,郡主也没说,但我知道是给大人的。”
洵青看得云涯一眼,对方已是眼眶深红。
她叹口气道:“我还有个锦囊,里面有一缕郡主的头发,郡主曾经说过,要我带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恕我,就不能给大人。”
云涯一样一样看过,伸手去摸那月白的春衣。
手到一半,落在空中隐隐发颤,他根根手指收紧,又放于身侧,闭眼半晌,睁眼时吐了口气,极力压抑着。
云涯伸手取下脖颈上的那一枚平安扣,只道:“能劳烦姑娘将这两枚平安扣一起编成链子系在手上么?”
洵青诧异,顿时反应过来另一枚指的是夏暖留下的那一枚。
“大人稍等,我不是太会这些,我将霜河叫过来。”
云涯点头,又问:“这个大箱子我能一齐带走么?”
洵青:“可以。”
洵青带霜河回来后,云涯坐在夏暖闺房中,安然望着窗外纷飞大雪,只是方才拿出来的东西都被他一一收好了。
霜河测过云涯手的尺寸,取了些朱色绳结来编手串。
云涯整个过程都极安静,霜河将之前在平安扣上链子的碎石也编进手串,编好之后,云涯试了试,刚刚好,就戴在了手上,随手拉起袖子掩住。
临了要走。
云涯问了句:“她走的时候,难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