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有血。
夏暖怆然闭眼。
她的命,找她来了。
尤复礼这些时日就住在王府内,唤了他不多时就来了,给夏暖诊脉,夏暖见他双眉紧锁,只闭了眼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夏玮和萧羽来的很快,坐在外间,焦灼候着。
尤复礼出去,夏暖轻抬眉眼,果见得尤复礼摇头,另一方的神色她不忍去看,遂敛眉闭目。
期间听闻脚步凌乱往外走去,夏暖低低叹气。
萧羽来和她说的几句话,夏暖一一应下,却见萧羽眼眶泛红,夏暖道了句:“小爹,你眼眶是红的。”
萧羽连忙抬手想要遮掩,却不知从何遮掩,两人相对无言,萧羽亦是叹口气。
夏暖心想,她不好。
面上却给了萧羽个笑靥,道:“勿忧。”
不过是,人各有命……
所有的药都不敢用,尤复礼只将南夜阑留下来的方子改的更温和了些,夏暖喝着药,吐血不若以前可怖,但每次她都能感到那小口小口的血在蚕食她,吐掉的,皆是生气。
夏暖在书案前的时间越来越长,也不知道是写些什么。
洵青常见她写了许久,最后将宣纸揉皱一团,随意扔到脚下。
满意的,她会装在信封中,放在盒子里,洵青看着心里发慌,却不敢劝也不敢问。
宁植来了一趟,夏暖和他聊了很久,精神头好了些。
时后宁植便成为了王府的常客。
一日。
夏暖问:“子玉哥,人死了真能入轮回么?”
宁植心惊,刚要开口劝慰,熟料夏暖自己将话头接上:“就算有轮回也无用,也记不得上辈子了。”
宁植咬唇,夏暖却对着他笑。
云涯走后两个月。
京城更冷了,雪整日下个没完没了。
夏暖整日精神越来越差,每日醒来时,会让洵青念一段佛经。
有时候也听听曲子,她眼睛越来越差,已经不提笔了。
只是那件做的差不多的月白春衣,夏暖每日都会多少做一点,勉勉强强应付了多日终是做好,夏暖让洵青收起来。
洵青将东西收在夏暖指定的地方。
她打开那箱子,瞧见里面有以前装书信的小盒子,手一抖,弄出一阵声响。
夏暖问:“怎么了?”
洵青沙哑回答:“没事,手滑了下。”
夏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她执意让洵青按时唤她,唤醒之后,她和洵青说几句话,方又安心些许睡过去。尤复礼每日会给她施针,她会觉得身体里侵骨的寒冷稍退,随后又是漫长无边际的冷意。
夏暖对洵青道:“听闻京城里说一过冬总是会走很多老人,现在我觉得,是对的。”
洵青答不上话。
夏暖悄声道:“我有点想他了。”
洵青抬眼看夏暖,夏暖望着窗子外面,唇角微微扬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这是夏暖自云涯走后第一次说出这种话来。
过不久就要开年了,夏暖听闻云涯的生辰在三月春初,桃花开时,却不知,能不能……
夏暖长时间卧床,每日都会抽点时辰在屋内走几圈,地龙烧的再旺,她的手都不会太暖,一日立在书案边上,好似眼前有些花,再清醒过来,身侧火辣辣的疼,抬头是一众人关切的目光,夏暖的手渐渐捏紧,说不出一句话。
待人都走后,夏暖咬唇,洵青守着她,夏暖只道:“去给我折支梅花罢,插在瓶子里。”
洵青依言,夏暖问到那香味让她下去。
洵青不敢走远,在外间候着。
夏暖闻着那梅花香味,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腿间。
她还想,再看他一眼,为什么,好难……
夏暖双肩耸动,泪渐渐划过颊面,喉中却什么声响都发不出。
宁植第二日来看她,她拉着宁植的手,双唇嗫嚅许久。
宁植问:“你想说什么?”
夏暖想了想,沙哑着道:“如果……如果……子玉哥你帮我劝劝他……”
宁植心头大恸,可看夏暖的样子,又万说不出别胡思乱想的话来。
宁植嗓子也沙了:“劝什么?”
夏暖嘴唇张开又合上,反复几次,终于低声道:“再……寻个、好的、吧。”
宁植闭眼:“好。”
此后,夏暖不见来客。
夏暖开始频频做梦,常常梦见一树桃花,河堤春暖,她依着河堤走,就能见那双桃花眼,眼下那颗泪痣。
她有些分不清梦里梦外。
醒来见京城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她只觉得胸口压着什么一样沉闷,起身披了件单衣,坐在窗边的软塌上。
小几上放着才折下来的梅花。
夏暖仿佛闻到了桃花的甜味。
她折下朵寒梅,握在手中,说不出为何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