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这个再出去,”怀树从车后座翻出件厚实的黑风衣递给游野,“刚才出门太急,没考虑到让你加件衣服。”
“谢谢。”游野也没客套推辞,很自然的将衣服披在身上。
怀树和他的身段也很相似,衣服非常合身。
车门敞开,深冬的风灌进车内,游野拢了拢衣领,衣服上并没有沾染别人的气息,应该是新洗过的。
现实里他对别人的气味很洁癖,别人穿过的衣服裹在身上,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距离停车点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是一处断坡。
站在高地顶端往下望,坡底绵延的景象让游野很意外,他甚至低低发出惊呼。
绵延的荒野之上,七支用白色石块堆砌的十字架柱子立在枯草之上,乍一看像是荒废许久的野墓园,但石柱足足有两米来高,稍微仔细看会发现,白色柱体上还有焚烧后焦黑的痕迹,石块斑驳残缺,看起来并不像是墓碑。
“这里,是当年原住民烧死吸血鬼的刑场,”怀树向下望去,或许因为太空阔了,他的声音显得低而轻,“他们将有吸血鬼嫌疑的人倒绑在十字架柱子上,用狼骨钉划开他们的喉咙放血,然后放火烧毁他们的尸体。”
“这里,也被称为吸血鬼刑场,那些柱子有个名字,审判柱。”
说完,怀树的视线转回游野脖子上,掠过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和悬挂在胸前的狼骨。
他背着光,游野依旧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情。
“他们是怎么确定吸血鬼嫌疑人的?”游野问。
在怀树移开目光的时候,他的喉结轻轻滑了滑。
怀树:“最开始,他们会先从外貌上判断,认为肤色苍白、神情困倦且俊美异常的人有吸血鬼嫌疑,甚至生活作风「不检点」也会成为指认的理由,接下来还有一系列测试,比如对饿狼的恐惧、对光照的敏感……但往往在经历测试之前,被怀疑对象已经遭受了一系列折磨,所以,他们会表现出测试者希望他们表现的样子。”
“接下来人们会请来所谓的权威人士进行坚定判断,这些权威人士往往只是当地身份比较高、年纪比较长的人,而最终判定也没有任何标准,往往不需要任何理由,权威人士主观上指认对方是吸血鬼,便会将其绑在石柱上审判行刑。”
游野眉头拧了拧:“这听起来并不公平。”
“没错,”怀树继续说,“在最开始的吸血鬼审判中,公平并不重要,人们只想借此排除异己,将杀人合理化。”
“但后来,真的有人脖子上出现咬痕死亡、尸体被放空血液倒挂晾干、皮肉被吸干内脏被掏空只剩下骨架子,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恐怖在人群中蔓延,人们开始真的害怕吸血鬼的存在。”
“据说一开始的时候,是被压迫的人们伪造成吸血鬼的手法,杀死那些所谓的权威者,以此对抗并不公平的审判,可后来,事情似乎失去了控制,有什么未知的生物隐藏在他们之中,享用着人类斗争的鲜血。”
此刻怀树坐在崖边的大石块上,他遮住风点了支烟咬嘴里,眼睛望向远方。
风很大,荒野的夜晚很冷,但怀树甚至没戴手套,他迎着风弹掉烧尽的灰。
“所以,吸血鬼真的存在吗?”游野坐在他身边问道。
怀树耸耸肩:“谁知道呢?令人恐惧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他们眼睛看到的现象。”
“是这样,”游野又问,“那你相信吸血鬼是真实存在的吗?”
怀树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垂着眼皮沉默片刻:“我希望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游野:“为什么?”
怀树抬起眼:“假如吸血鬼真的存在,他或许会在某天听说我们的电影,或许会在电影公映后,买票坐在电影院的后排观看这个故事,又或许……他会在岛上某个角落目睹我们拍摄的整个过程,这么一想,很有意思不是吗?”
彼此静默一瞬,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半晌。
“确实很让人期待,”游野笑了笑,“或许他还会在某个平台发表评论,评价我的演技糟糕透顶,把吸血鬼演得不像样子。”
怀树也跟着笑了起来。
“怀导,我会被绑在石柱上吗?”游野突然问,口吻有玩笑的味道。
怀树的眼底好像闪过些微疑惑,烟在他手上静静的烧,他甚至忘了去吸一口。
游野观察了片刻,笑着继续说:“我是说,拍戏的时候。”
怀树弯了弯唇角:“不会,我不打算加这样的情节。”
游野:“谢谢。”
说着他向怀树借了支烟。
他在现实里很少吸烟,除非心情特别好或特别糟的时候,但此刻他只是想和身边的人一起做同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