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负了大家好意,抱歉。”她放下筷子,缓缓从椅子上起身,“我吃饱了,您们慢用。”
乔微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疾步走出餐厅。
她的母亲似乎能将身边所有的一切作为可衡量的筹码,无论是父亲还是女儿,只要利益足够,便能不顾一切压上去。
可是,她万不该觉得,可以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人心是世上最不可捉摸,最难揣测的东西。
而她现在,再不愿受她摆布了。
……
乔微的反应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毕竟那么多年来,大家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仪态端正、聪敏乖巧的大家千金做派。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拂了她母亲的面子。
瞧着那背影头也不回地上了楼,乔母面上像泄了闸,笑意终于一点点在面部绷起的纹路里流失。
“我上去看看。”
她抱歉过后,好歹维持着风度起身,跟着乔微上楼。
匆匆进到卧室阁楼,乔微从柜子最底层抽出个旧箱子。那是她来时带来的东西。大半是父亲手抄的曲谱,还有两本相册,音附的入学通知书……
她在席家待了七年。偌大的衣帽间全是鲜衣华服,许多甚至一次没穿过,梳妆台的夹子里不乏珠宝首饰,然而真正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想要带走的东西寥寥无几。
母亲上来之前,乔微已经拎着箱子准备下楼。
“不想进环海,你想去哪?”乔母关上卧室门,强压怒气,降低音量:“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谁?”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那就应该停下来想想,我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乔微没有避开,深邃漆黑的眼眸沉静地凝视着她。
“我要回音大了。”
她的声音很轻松,就像是在说“我要去吃午饭了”那样简单。
“乔微!”乔母的怒火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你疯了!你这个时候跟我说要回去学音乐?”
乔微摇头,“正相反,我觉得自己从前过得浑浑噩噩。现在才清醒过来,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她俯身拎起箱子,径直穿过她。
“你和你那个爹一样!”身后传来乔母的声音怒斥,“我就不应该花这么多精力和心血在你身上!”
乔微顿了顿,没有回头。背对着她一字一句开口。
“你扪心问问自己,你付出的精力和心血真的是花在我身上吗?”
问完,她又笑了笑,自己回答,“你付出的那些,不是给我的,而是给你自己的。你所做的一切,从来没有关心考虑过我的感受。”
“哪怕是一分钟。”
声音很轻很冷,却像是夹杂着冬天的风雪,一字一字刮在心上。
乔微打开卧室门疾步下楼。
乔母追到楼梯口,终于撕下了面具里的一派从容,盯着乔微的背影,几乎要破音地喊出声:“今天你要是走出这道门,就永远别给我再回来!”
乔微顿也没顿,快步往前。
餐厅那边大抵听闻响动,席越最先开门追出来,“微微!”
乔微被从后面拉住手腕,只能顿下脚步。
“你去哪?”
“席越,”乔微唤他一声,抽回手腕,“你回去吧。”
“你要去哪里,至少得跟我说清楚啊?”席越急了,“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从这儿走出去?就只是因为要拆上林路的事吗?”
听闻这一句,乔微终于回头看他。
顿了顿,她放下箱子,抬手将颈上的细银链解下来,递还到他手中。
“麻烦了这么久,多谢你的照顾。”
乔微的视线移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佣人们都站在门口探头往外看,她垂下眼眸。
“以后就不用再管我了。”
这项链是席越在乔微十八岁时候送给她的成年礼物。这么多年,她也只收了这一份。
而现在,她还给他了。
席越很了解她,乔微天性里便带着一股执拗,但凡她下定决心的事,便再没有人能让她做出改变。
他打心底清楚,乔微不喜欢这里,可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的声音是这样冷漠决绝,仿佛下一刻就要和席家、和他都斩断牵连。
“微微……”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滞塞起来,难受得要命。
他扶着乔微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尽力放缓声音,“你听我说,你外公那边我会想办法的,你别这样,好吗?”
“我知道你不想进公司,可你给我一点时间……”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给我一点时间,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想回去拉琴就回去拉琴,没有人可以拦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