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伏在桌前给她抄曲谱,窗外有阳光洒进来,满室都是金黄色。
和走的时候一样,爸爸仍旧是一头乌发,唇角泛着笑意,他戴了金边眼镜,年轻又儒雅。
“爸爸……”
案前那人似乎想转过身来,却又被她连忙止住,“爸爸,就这样别动……”
她想多看他一会儿。
“你是回来给我过生日的吗?”她破涕为笑,慢慢走近,从背后轻轻揽住爸爸的腰。
“爸爸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才回来了吗?”
“微微,”爸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别撒娇,爸爸该去上课了……”
“不,”乔微摇头,努力抱着他不肯放,“爸爸再多呆一会儿吧,我生病了,我不舒服,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案前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眉眼,眼神慈爱,抬手轻抚她的头发,“我们微微是大人了,已经长这么高了。”
“恩。”任爸爸抚摸着发心,乔微闭眼连点头。
“每天有好好练琴吗?”
“有。”
“好好吃饭了吗?”
“有。”
“我们微微真听话。”
任爸爸抚摸着发心,乔微闭眼连点头,眼泪终于一连串掉下来。
“爸爸……”她像个小孩子开始呜咽,仿佛要把受到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紧紧地抓住了霍崤之抚摸她发心的手,“我好难受……”
她清醒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
她是高傲又冷漠,倔强又坚持的。
就像音乐会那一次,即使疼到脱力,也绝不肯将手给他,借住别人的力气站起来。
“很难受吗?”爸爸的手拍着他的背,“不怕,我们微微坚强一点,很快就会好了。”
“好。”
医院的枕头被她汹涌的眼泪打湿,也落在霍崤之手背上。
这一秒,像是千万根绵密的针尖心坎里,他说不上来哪里疼,可就是难受。
第23章 Part 23
乔微醒来已经是下半夜。
天花板雪白,留观病房灯火通明。隐约有几声病人的呻吟被绿色的帘布隔开,输液管冰凉的药水流进她的血管。
乔微试着动了一下,忽地察觉枕畔有一点未蒸干的水汽。
她下意识抬手去擦眼角,出乎意料的,面颊上干干净净。
乔微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睡好觉了,从诊断出来后,她常常在失眠,睁着眼睛平躺大半夜等天明,似乎潜意识里便觉得睡熟的每一分钟都在浪费时间。
她扶着床沿缓缓坐起来,这才发现被子外头盖了件飞行员夹克。
床头柜上有个一次性纸杯,热水腾起氤氲的雾气。乔微的目光环视四周一圈,并没有找到人。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倒给自己的。
按亮手机,桌面上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席越的。
……
霍崤之盯着护士换完药水,才有空靠在凳子上眯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猛地想起了两个还被困在山里的两个倒霉蛋,赶紧跳起来,出门拨电话。
再回到病房时候,才发觉乔微已经睡醒了。
她的黑发微乱,披在肩头,抬手仰头去够悬挂的输液袋。
把手机往口袋一塞,他的手从背后越过她,轻巧便取下来。
“是你啊。”
乔微没回头便认出了霍崤之右手虎口的褐色小痣。
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她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公子哥在医院陪到现在。
顿了半晌才转过身,抿了抿唇角,看着他道了句谢谢。
“甭谢,我难得做回好人好事。”他唇角荡开两个微陷的梨涡,刚要得意,又想起来提醒,“医生说你得办住院。”
“知道了。”她点头,想从霍崤之手里把输液袋接过来。
他却不放,又举高了些,问她:“知道什么?你会住院吗?”
乔微实在疲于解释,但又不能和上次一样,说出“这是她自己的事”这样的话。
抬手揉了揉鼻梁骨,她移开话题,“司机呢?”
霍崤之下巴微扬,“喏,外边儿走廊睡着呢。”
乔微便趁这功夫,踮脚把输液袋从他高举的右手拿下来。
“谢谢。”
“诶——”觉得被摆了一道,霍崤之有点生气,“你去哪儿?”
没待乔微答,他又追上两步。
“你别跟着来啊。”乔微被他的反应吓得错愕。
霍崤之觉得那语气里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气哼哼定住脚,皱眉唬道。
“谁稀罕跟你。”
待到乔微人都出了门,他才又忍不住扬声把她唤住,“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去哪?”
“……洗手间。”
乔微语气无奈,到底只能把这三个字说出来。
霍崤之张开的唇口顿住,别扭地坐回床头的椅子上。